寂月年轻笑一声,淡淡说道:“平等?上仙这是在界兰山待久了,这世间哪有什么平等。人也好,仙也好,不是拼背景就是拼实力,还真以为一个废材能得到和常人一样的待遇,做梦呢。”
我皱了皱眉头,瞟了他一眼,“你似乎有很多不满?”
寂月年无所谓地弯腰捡起一块小石子,像个小孩一样伸直胳膊打了个石漂,河面似乎被撕裂了一般,溅起一串蓝光。
“我为什么有不满?只是觉得你的想法很天真。上仙,下凡历练呢我们要接地气一点,不要那么高高在上。”寂月年说完冲完狡黠一笑,“知道你没经验,以后跟着我,我会好好带你的。”
我瘪了瘪嘴,不就是在凡间多跑了两圈吗?
正想着,寂月年拍了拍手,扬扬下巴说:“船来了,我们走吧。”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河面,只见幽蓝的河面上突然慢慢悠悠飘来一叶帆船,由远及近,由模糊变得清晰。说是飘来的,因为船上一个人也没有,它就像是凭空出现一样,诡异地从河那端缓缓地向我们驶来。
我开口道:“听说忘川河上有往生船,就是这个吗?”
寂月年点点头:“嗯,要去冥殿,只有往生船才能带我们去,不然这忘川河是无论如何也过不去的。”
“上神也过不去?”我又问道。
“过不去,这些死灵怨气极深,一旦踏进去,就会被吸食得渣都不剩。”
寂月年先一步跳到往生船上,又伸手稳稳接住往下跳的我。我们站定以后,这船像是通灵一般,又晃悠着自行往河那头飘去。
“它怎么知道我们要渡河?这么有灵性,看见我们了?”我瞅着这船,说是大名鼎鼎的往生船,其实就是一破木头筏子,连那挂着的船帆都破破烂烂的,看起来相当有沧桑感,不知道它来来往往送了多少渡河的魂灵。
寂月年站在船头,迎面吹来带着血腥的风,他红色的衣角在风中微微翻飞。
他理了理略微凌乱的发丝,看着我说:“再通灵也不过是个渡河的工具,自然是我叫它了它才过来的。”
“什么时候,我怎么没听见?”
寂月年拧着眉头,仿佛看傻瓜一样看着我:“我刚才不是打了个石漂吗?那么漂亮的弧度和涟漪你没瞧见?”
“看见了。”我后知后觉,恍然大悟长哦一声,“果然不是一般的地方,渡河还得沉石叫船,又涨见识了。”
“不知道之前典巽上神一直让你待在界兰山干啥,当个废仙吗?”
说我就说我,又扯上师父是怎么回事,我白了他一眼,“我的个人行为,不要上升到我师父,本来那时我也不爱下凡的。”
寂月年扶额无奈道:“得了,等会儿你就当哑巴,看我发挥吧,幽淳可不是个好对付的人。”
我心有不甘,可是寂月年说得倒是没错,冥帝幽淳的确是个千年难遇的大妖,城府极深,颇有些手段,否则天帝也不会退一步与其和平共处。
“说起来,冥帝到底是怎样让妖魔邪三帝都心甘情愿归他麾下啊,你应该知道吧?”
寂月年总是跟东川灵厮混,他掌握的三界秘史想来不比天帝和东川灵少,我是得向他了解了解这些过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就是被冥帝打败了啊。”寂月年说得理所当然。
“我当然知道他们被冥帝打败了,我问的是心甘情愿,总有不服气想再挑战的吧?”
“有啊,那三个都不服气,就再战呗,屡战屡败,次数多了自然就服气了。”
这个理由听起来好敷衍,不过确实也是这么个道理,成王败寇,自古有之。
我不由地感叹道:“冥帝得多厉害啊,那妖力肯定深不可测,毕竟妖帝魔帝邪帝曾经也是叱咤一方的大妖,居然三个都打不过他。”
寂月年回道:“对了,再纠正你一下,现在都没有妖帝魔帝邪帝了,手下败将,低人一等,没有资格与冥帝共同称帝。”
我点点头:“记住了,现在只有一个冥帝。”
“这冥帝常年待在冥殿,深居简出,一点也不像个做妖的,行踪倒是比天上的神仙还神秘。”
寂月年笑了笑,“再神秘又有什么,还不是在天帝掌控之中,只是做事低调了一点,不过这也倒好,给天庭少了很多麻烦,要像其他妖怪那样惹是生非,你我哪能安然渡河,怕是连冥界的门都进不来。”
“是啊。”我随口回道。
眯着眼睛往前看,忘川河上渐渐泛起昏黄朦胧的雾气,刹那间铺天盖地。
我环顾四周,只觉得这雾气甚是奇怪,冷彻刺骨,穿身而过,连近在迟尺的寂月年都被雾障遮得看不见。
但我知道他就在我身旁。
我喃喃开口:“这雾起得好生奇怪,冥界处处都透着诡异。”
寂月年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冥殿大门已经打开了,这是在迎我们进殿。”
我嘴角一抽,这样的迎接方式真是别具一格。
似乎是看穿了我的内心一般,寂月年又开口道:“没办法,冥界掌管生死,怨气煞气太重,这里万事万物都与凡间天宫不同,不然你也不用吃净髓丸了。”
这些我自然知道。
船靠岸停下,我们下了船,迷雾散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座巍峨雄伟的诡异宫殿,像是宫殿群,黑色的屋瓦梁柱,四周门楣都挂着暗红的灯笼。
我们走到大门前,那黑色大门足足有五六人高,甚是壮观。
还未扣门,门就从里缓缓打开,走出来一个面容冷酷的身着黑色长袍的妖,他戴着官帽,看起来是冥殿的官,就是不知道这官大不大。
“冥帝正在大殿恭候二位上仙,请随我来。”他朝我们弯腰行了个简单的礼,不等我们回话,便带着我们朝里走。
我伸手戳了戳寂月年的手臂,低声问道:“他是个什么官?看起来挺拽的样子。”
前面正端正走着的人突然停下,转过身来,看也没看我一眼,只垂着眼回道:“冥殿第一使者,黑焱。”
我呵呵干笑两声,“你好你好,初次见面,姜隐。”
黑焱没回话,一双墨黑的眸子冷冷地扫了我一眼,转身继续带路。
我摸了摸鼻子,看着寂月年嘴角扬起,颇有些无奈地笑了。
我只好在灵识里说道:“他这么高傲,冥帝惯的?”
“不是,他一向如此。”
跟在黑焱身后走了几个好久,终于走到了大殿。
“尊主,两位上仙到了。”黑焱平静地说道,冥殿很大,黑焱略微沙哑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回响许久。见到冥帝他也只是微微的点个头算是行了礼,和见我们没什么区别,果然如寂月年说的那样一向如此。
我的视线越过黑焱,看向前方,在远处的正中央是十几级宽阔的石梯,两边顶天立地的黑色石柱雕刻着繁复的图案,眯着眼再往上看,只见一个更宽的地面,一张巨大的镶金华光暗纹玄天石宝座威严地立在中间。
冥帝幽淳慵懒地靠着椅背,一手支着头,黑发黑衣,单看容貌,不输天帝和寂月年,倒是比我想象中年轻了许多。
不过细看却能发现他与其他人有些不同,他的面色隐隐约约带着黄泉之下特有的阴沉,泛着一股死亡的气息。
听完黑焱的话,他苍白的手轻轻一挥,黑焱会意退下。
“近年来冥界与天宫似乎并无牵扯,不知两位到来所为何事?”幽淳的声线清冷,从遥远的上方传来,带着一股浓浓的压迫感。
寂月年开口道:“此次贸然前来,确实有些叨扰,只是有一事实在紧急,需要查看轮回册,还请尊主能行个方便。”
“何事?”
“仙界大会时,我与姜隐上仙奉天帝之命,捉拿梦妖,此事想必尊主早有耳闻吧?”
幽淳微微点了点头,回道:“自然是听说了,不过梦妖不是从我冥界逃出去的,你们恐怕找错了方向。”
寂月年淡淡一笑:“尊主说的,我们当然相信,只恨那梦妖太奸诈,偏偏在仙界大会前作恶,还挑在冥界地面,他此番举动无非就是想挑起冥界和天界的争端。”
我站在寂月年身边听他说得一愣一愣的。
“现在三界之内,认为冥界放出梦妖为祸人间的不在少数,这种栽赃陷害势必会影响好不容易得来的太平,也会毁了冥界的声誉。做出此事之人,狼子野心,可见一斑。”
幽淳静静听着,不动不语。
“我们已经查出些许端倪,只要尊主肯让我们再查看轮回册,我们便能确定梦妖的来历,由此也能还冥界一个清白。”
幽淳没有立即回话,他缓缓站起来,斜睨了寂月年一眼,语气充满冷淡和不屑:“你以为我会怕?多大的诋毁我都承受得起,清白我也能自证。我这里不是天宫书院,轮回册可不是什么品级的神仙都能看的。”
幽淳好歹该知道我们是奉命前来,不看僧面看佛面,没天帝坐镇我们能随便来冥界吗?这拒绝也太干脆了。
我在灵识里小声问:“寂月年,你是不是不行了?”
寂月年没有回我,他依旧不急不躁开口道:“我们并非小瞧尊主的实力,天上地下都知道你的丰功伟绩,只是尊主的实力和精力不应该浪费在这种小事上。我们自知品级低微,确实不能查看轮回册,不过事急从权,没必要因为这样的一件小事让天帝下凡一趟,您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