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适苦笑:“父皇走了,母后走了,皇兄走了,现在,你也要走了,是不是,我以后,就一个人了。”
“不,您还有妃子,皇子,以后还会有更多的臣子。”
“可是,他们都不是真心待我的,他们都想我死。”宫适转身看向方施尧,“施尧,你能不能再陪我……”
抹掉嘴角的血,“就再陪我…”几年,陪我几年。
方施尧打断了他的话:“来人,叫太医,快叫太医。”
宫适摇头:“不用了,我不看太医。你们都不在我身边了,我活着,也不过行尸走肉一般没意思,我不看太医。”
方施尧不忍看他就这样没了性命,况且还是为因为他。被迫无奈,在先皇的牌位前发誓:“先皇在上,臣方施尧,有生之年,定辅佐在新皇身边,不离不弃。”
宫适这才放了心。先皇对方家有莫大的恩情,对着先皇的牌位发了誓,方施尧一定不会变卦的。
现在想来,方施尧也会疑惑宫适当年是不是在作戏,只是为了骗他留下来。可是留他又有什么用呢?他私心里也并不希望宫适是这样虚假的人,这个想法也就不了了之了。
辞官吗?方施尧是想的。可是宫适大抵不会放他走。当年誓言仍犹自回响在耳边,先皇是他方家恩人,他不能对先皇言而无信。
方涧西拍了拍方施尧的肩膀:“自古忠义两难全,我儿也不必自责,只要是我儿的决定,为父定毫无怨尤的支持。”
方施尧定定地叫了声:“父亲。”一切话语尽在不言中。
还有些话,方涧西不知道该不该说,刚才在院子里,他听到方施尧在叫赫惊,听得明明白白。
长情一事,仿佛是他们方家的传统,向来是认准了一个人就不会再改变。父亲是,他是,现在,方施尧也是,也不知是好是坏。
这么多年,一直对着妻子的灵位寄托思念,方涧西知道,相思入骨的滋味,着实不好受。可是就像当年不听人劝,执意孤老的自己,方涧西也不想让自己的儿子违背自己的心意。
所以这么些年来,他也从来不在儿子面前提起让他再娶妻一事,有上门说亲的媒婆,他也是直言拒绝。
理解归理解,但看到自己的儿子痛苦如斯,和发生在自己身上又是不同的感受。
犹豫好久,才慢吞吞的开口:“我知道你心里放不下阿惊。阿惊是个好姑娘,可是斯人已去,再放不下,也不该成为痴念。”
“当年你母亲去世,我想随你母亲而去。最后还是活了下来,哪怕知道此后再没有一个人为我磨墨烹茶,洗手做羹汤。”
“那时,一是放不下你,二是你母亲弥留之际,对我说,要让我替她去看她没见过的风景。夫人一生困于深宅大院,最向往外界的山水,我还未替她看过世间的山河,未折过荆梓的桃花,舍不得就让她这样抱撼而走啊!”
“阿惊临走前说,她不怪你,想来阿惊那样的性子,说不怪你,定然是真的不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