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惊鸿出身不好。她爹是个魔修,她娘是个娼妓。上辈子烧了高香,竟拜入了迦蓝山第一道尊沈臻门下。
可她不是个好徒弟。
“陆惊鸿!放下你手中的剑!”
“你看看你这嚣张的样子,你伤了你同门师兄,你还要伤谁!”
“至于么?你这样,是要背叛师门,跟你那早死的爹一样,去修魔吗?”
好吵。周围刀剑声一阵一阵,远方的金乌已经沉了,云一大堆一大堆地叠在一起,山雨欲来的模样。
陆惊鸿坐在正邪斗乱战场的尸体堆上,低眉敛目地,捞起雪白的裙角,一下一下地擦干了剑上的血迹,有光透过雪亮的剑身反射到她脸上,长长的睫毛投下了细密的影。
“我就是要杀他,又怎样?”陆惊鸿撩起眼皮,含笑睨着眼前几位愤怒的师兄,“有谁拦得住么?”
这人为了毁她声名,手上屠了多少人命?精心设计十余年,骗她感情,陷害她入魔,如今她如他所愿,成了人人喊打的迦蓝妖道,不杀了他,又怎么当得起这妖道之名?
她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五灵同体,迦蓝修界难得的奇才,她要杀谁,除了她师父青槐尊,谁拦得住?
她脸上笑意愈盛,长风掀起她乌黑的长发,霜降剑周身缭绕着金色的剑气,天青白的道袍被吹得猎猎作响,那身姿当真是魅惑倾城,可挡在她面前的几位少年,却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
“你们快带着白师兄走!快,把他带到长老们那边去!”有少年执剑冲上前来,挡在众人面前。
陆惊鸿终究还是和同门师兄们交起了手,迦蓝道宗,同门相残,终究成了事实。
不知哪里飞过来一只麻雀,没头没脑的,好像是刚刚学飞,运气就这样差,飞到了陆惊鸿眼前。她反身一个剑花,一手便顺手捞了那麻雀藏进怀里。
三招,仅仅三招,刚刚那少年已倒在她身后。她不再与眼前目瞪口呆的少年们磨蹭,一个鬼步上前,长剑刺入那被扶着的少年咽喉,带出的血华染红了雪白道袍。
“白师兄!啊……啊!她,她当真杀了白师兄!”
都结束了,她想。
纵死无悔。
“是又如何?”从始至终,她嘴角三分笑意,不曾从面上坠下半分,大风猎猎,她眼角落下的一串晶莹,也随风洒进了无边战场。
*
正邪斗乱持续了七天七夜,迦蓝山与长虹山损失惨重,无数道门弟子死于青崖魔修手下。
迦蓝山,还出了一个入魔的妖道陆惊鸿,她临战反水,亲手割了同门师兄的喉。后来,迦蓝长老们赶到,那第一道尊门下的大徒弟谢冬行,手执神剑清明,亲手杀死了这入魔的妖道。
至此,迦蓝长虹虽损失惨重,到底也还是赢了。青崖魔门大败而归。迦蓝外门的弟子没有超群道法,只能在后山做点伤药,或者在战斗结束后,前去战场收检同门的尸体。
有背着药框的青衣少年翻开一具具残缺的尸体,仔细查看有没有生还的可能。不远处,旁边的另一个青衣的少女惊呼一声,少年几步便走了过去,将那少女护在怀里。
“哥哥,我刚刚翻起这个姐姐,她的怀里飞走了一只麻雀。”青衣少女声音稚嫩,笑着回望那少年。
青衣少年走上前去,抬手扶起那女尸的脸,远山眉缀着芙蓉面,长睫低垂宛如新月,美则美矣,可惜没有半分生机了。
“哥哥,她便是那妖道么?可是,她连小麻雀都舍不得杀死,她会是那么坏的姐姐吗?”少女大大的眼镜仿佛两汪幽泉,疑惑地看着她的哥哥。
少年轻笑,将她搂在怀里轻轻安抚:“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