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冯冉
厢房内,陈逍与空净正着下棋。
事先冯晗一时感慨良多,见天色已晚,便留二人府上住下。
陈逍下了一粒黑子,忽而问道。
“师父,那冯冉你怎么看,真疯还是假疯?”
“半真半假。”
陈逍闻言却是有丝疑惑,却听空净道:“他目光时而混沌,时而清明,是受了极大的刺激。不过我没想到的是,这儿竟也有了魔修的踪影。”
“此话怎讲?”
空净手里磨搓着棋子,仔细打量着整个棋局,悠悠道:“我们所处乃临佑大陆,多居住无法修行的凡人。此外,尚有四块大陆,为云翊、昊天、魔渊及荒芜之地……”
自天地初始,正魔两道便多有争斗。
时至今日,竟已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千年前,前代魔尊一剑劈开云翊大陆,以天魔堑为界,从此正魔两道半分天下,各司其政。
正道忧心魔道此番动作,是心怀鬼胎,欲趁其不备,暗地里悄悄将爪牙伸向临佑大陆,使之腹背受敌。
便集结多方大能,设下结界护持。凡修魔之人,皆不可踏足临佑大陆半步。
而魔道却多拿此做借口,挑起事端。正道修士为堵其悠悠众口,也设下限制,凡元婴及以上者,亦不可前往。
“我来这临佑大陆已有百年,除了一些土生土长的精怪,倒还不曾见到魔修。恐怕是那结界出了漏洞,才让这些魔修有钻空的机会,在夏侯国惹是生非。”
思及此,空净不由蹙起眉头,连连叹气。
“啧啧啧,这下子,咱们还得去跟云翊大陆上那些老不死的说声……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陈逍闻言含笑看向空净,揶揄道:“师父,你年纪也不小了罢。”
空净瞧了陈逍一眼,不由闷咳两声,正色道:“咳咳,相比他们,我还是个年轻人……当然跟你这个奶娃娃是不能比的。”
“那现下看来,放出尸傀之人,定是魔道中人。只是那灭宗一案,与尸傀可有何干系?”
空净将手里的棋子一扔,悠悠道。
“还是早点歇息罢,你这样干想是想不出什么来的,还不如等着他来找你。”
“谁?冯冉?”
……
“嘻嘻嘻,好嫩的小子,看我一口吃了他!”
“腿是我的,你不许跟我抢。”
“那他的心肝儿,可就归我了!”
“……”
浓浓黑雾,耳边萦绕桀桀怪笑,冯冉额角冒汗,心如擂鼓。
“你们是谁,给我滚出来!”
“滚出来!!”
冯冉手提一柄长剑,跟无头苍蝇似得原地乱挥。此刻,他的神经已紧绷成了一条线,不住的怒吼。
倏地有一只黑爪,朝冯冉抓来。长着两寸长的指甲,须臾便可将人撕成粉碎。
冯冉提剑一劈。
却见那剑瞬间被捏成寸段,震得自己虎口发麻。
冯冉连丟了剑柄,慌不择路的往身后狂奔。
四周传来阵阵惨叫,血肉撕裂咀嚼之声不绝于耳。而那无尽的黑雾似是没有底的深渊,要将他一口吞噬。
冯冉两腿发软,喉间发出浓重的喘息声。
两侧忽然扑来一群怪物,非人非鬼,没有半点灵力。见他就如见到美味佳肴一般,嘴角流涎,张开血盆大口。
冯冉一个踉跄,从地上滚了过去。虽说躲过了那群怪物,衣袍却被撕的不成样子。
他站起身,见周遭黑雾尽散,可满地鲜血淋漓,残肢断臂。
一步、两步,不住的往后退。
他未曾发觉,正有滚滚血珠顺着自己的手臂滴下。
忽然,撞到了什么,感觉一股凉意从背后传来,席卷全身。
冯冉只觉喉间干涩,似有丝丝血腥。
他喉头动了动,僵硬的转过头去。
却被人紧紧的捏住两颊,五官拧在一起,动弹不得。
“你看见我了。”
一道低沉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冯冉全身不住的颤抖,双眼紧闭,心下默念。
不要看不要看不要看……
却听那人冷哼一声,松了手。
“不、不要杀我,求你,不要杀我!”
冯冉抱头痛哭,蹲在地上蜷缩着,瞥见一角黑袍。
那人沉默片刻,轻笑一声,“抬起头来。”
冯冉颤巍巍的抬起头,却见一只苍白修长的手伸来。
透过指缝,见那人目光鄙夷,看自己似是在看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下一刻,便可轻易捏死。
……
吱呀——
门被缓缓推开。
陈逍躺在床上,察觉有人进来,只装作熟睡,未曾起身。
那人缓步走到塌侧,沉默片刻,倏地低笑一声。
他蹲下身,伏在床边,指尖顺着陈逍面上的轮廓,轻轻划过。
陈逍闻到浓浓血腥味,面上似是不时滴下滚热的水珠,却听来人在耳边低声呢喃。
“我找到你了。”
“你逃不掉的。”
低沉的声音极具蛊惑的意味,在陈逍脑海里不断回荡。
唰的一声。
只见陈逍突然手握银剑,正抵在来人的脖子上。
抬眼一望,却见那人正是冯冉。
“你来这里做什么。”陈逍眉头紧蹙,冷声问道。
冯冉右侧袖子,已被血水浸湿,露出纤细的胳膊。其上被剜了一大块肉下来,血肉模糊。
然而他却似不知痛一般,指尖捏紧剑锋,嘴角一勾,“难得一见,何必刀剑相向呢?”
陈逍闻言一怔,那冯冉现下哪有疯癫的模样,不由面色一沉,“你是谁!”
冯冉于榻上支着脑袋,淡淡望向陈逍,尽显慵懒之色,似是全然忘记脖子上还架着一柄剑。
“你忘了,我就是你。”
说着袖袍一卷,还不待陈逍反应,却被他紧紧掐住了脖子,全身似是被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许久不见,你怎得变得这般弱了?”
冯冉见陈逍不时瞥向屏风,冷哼一声,“那和尚已被我弄晕了过去,你望那边也没用。”
“那尸傀,还有魔修灭宗之事,可是你做的?”
冯冉嘴角含笑。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以你现在这本事,是敌不过我的,问了也无甚用处。”
陈逍轻笑一声,倏地一剑挥去。
冯冉一闪,险险避过,啧道:“你这脾气,还是这么暴躁……”
忽然,他身形微微一滞。
那本就苍白的脸上,更白了几分。
这时,冯冉忽然抬头望来,嘴角渐渐扬起诡异的弧度。
“我等你归来的那日。”
说着,冯冉就如断了线的木偶般,两眼泛白,倒在了地上。
空净本在屏风后,注意着门口的动静。
忽然涌来铺天盖地的威压。
空净现下这幅身子,不过金丹修为,当下被震晕了过去。
待醒过来时,却见陈逍手握长剑,直直的愣在原地,面上颈上全是血。
而那地上倒着的,正是冯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