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疯子
“嘻嘻嘻,小花,你这胡子什么时候这么长啦!”
客栈里,人来人往,面上多是匆忙之色。却见一人面上涂满白粉,两坨鲜艳的腮红,衬着头上扎着的两根翘辫显得尤为滑稽。
他此刻正揪着店掌柜的胡子,傻兮兮的笑着。
“滚滚滚,你这疯子,做什么啊你!”
掌柜见着这冯冉就脑壳疼,当下准备一把推开,却见他忽然钻进桌子底下,蜷缩成一团,浑身发抖。
“啊!不要,不要杀我!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冯冉你出来,别钻桌子底下!”
掌柜气的面色涨红,拉着冯冉的胳膊就准备把他拉出来,却不曾想被他狠狠咬了一口。
“嘶,你这混账东西,我看你不是疯子,是疯狗!”
掌柜甩了甩手,手上的牙印已渗出血来。低头一看,却见冯冉钻的更深,突地撞到一人腿上,痛呼一声。
掌柜满含歉意地看向桌前坐着的两人。
一名高大和尚,还有一黑袍少年。
“不好意思啊,客官。这疯子时常来捣乱,我立即喊人把他赶出去!”掌柜正准备叫店里的小二拿棍子来,却见那少年突然开口。
“无妨。”
冯冉听着一道低哑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正挪了挪身子,却见眼前突然出现一只手,骨节分明,当下抓着不放。
“嘿嘿嘿,你的手真好看。”
正当冯冉爱不释手时,倏地被一道极大的力气拽了出来,不由惊呼一声。
陈逍将人拉了出来,却见这少年比自己矮一个头,约莫十三四岁的模样,只是这脸实在不堪入目。
然而,下一瞬却听一声惨叫。
只见这少年看着自己,双目圆睁,写满了惊恐,连带着整个身子都颤抖的更加厉害,嘴里一直喃喃地念着。
“不,不可能……不要,我求你,不要杀我,求你……”
四周皆闻声望来,却见那疯子正跪在地上,抓紧黑衣少年的袍子嘶声裂肺地哭着。
陈逍见冯冉眼泪鼻涕,混着脸上的白粉,全蹭在自己衣服上,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这副模样,活像是自己欺负了他。
扭头望向空净,却见他正喝着茶,眼里尽是促狭,悠悠道:“阿逍,为师平日里多次劝导你,让你别拈花惹草。这下好了,惹得这少年为你疯魔,你可担得起这个责任!”
此话一出,在座所有人皆一脸恍然大悟,就连与冯冉相识已久的掌柜,也不由狐疑的看向陈逍。
陈逍闻言面色一冷,这厮竟还记着仇,借机挖苦他。
当下便伸出拳头,准备打去。
然那冯冉见陈逍出手,又忽地大哭大叫起来。
陈逍只得一叹,抬头看向掌柜,道:“掌柜,你先将他拉走罢。”
掌柜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上前抓住冯冉,“是是,我立马差人将他送回去,只是公子你与他……”说着又是满目猜疑地望向陈逍。
陈逍面色黑如雨下,冷声道:“不是。”
掌柜一个哆嗦,觉着这天突地凉了几分,赶紧闭嘴将人拉出门。
正在这时,却见门口跑来一名豆蔻少女,身着鹅黄色裙衫,一脸焦急。其后紧跟着两名婢子,穿戴皆是上等材质。
“冉儿!你怎么跑这来了,害得姐姐好找!”
那少女抬眼见冯冉哭成花脸,又见掌柜正紧紧抓着冯冉的胳膊,当下怒道:“李掌柜,我们冯家往日里可没少照拂你,你就这么对待我冯家的人吗!”
李掌柜闻言慌忙撒了手,连声道:“不敢不敢,冯小姐这是哪里的话!只是冯少爷总是跑到我这胡搅蛮缠,惊扰了客人……”
冯晗抬眼一扫,就见一黑衣少年衣角白的红的混成一片,还不待掌柜说完,便带着冯冉走到陈逍面前。见弟弟瑟缩在自己身后,心下了然。
陈逍见那少女颦颦走来,却听她开口道:“小女冯晗,此乃我弟弟冯冉。虽说我弟弟是个傻的,但也不会不分青红皂白伤人,不知阁下是何缘故要欺辱他?”
一旁掌柜闻言,悄悄自己被咬的手藏进袖子里。
“姐姐,是他,就是他要杀我。”冯冉拉着姐姐的袖子,对着陈逍瞪去。
冯晗面色又是一冷,“还请阁下今日定要给我姐弟两一个说法。”
这时,空净忽地将茶盏往桌上一放,发出清脆声响,只见他挑眉说道:“这小子是我的人,姑娘若要怪罪,可要先问过我才是。”
……
“原来如此,是我一时鲁莽,还望两位莫要见怪。”
冯晗将两人请来府上,了解了来龙去脉,当下一脸羞愧。
陈逍打量周遭物件摆设,多是檀木制的。一旁有婢子上前,点上龙涎香,一时烟雾缭绕,更显古韵。
只是目前倒还不曾见这冯宅有其他长辈在,上下一众皆听冯晗一人差遣。
一旁冯冉已收拾干净,正坐在毯子上,逗着怀中的狸花猫,嘴里念念有词,“阿花的胡子没变那么长,太好了!”
冯晗闻言望向冯冉,不由目光一柔。
“母亲早年生下我们,便撒手人寰,父亲又常年经商在外……这偌大的宅邸便只留了我们姐弟俩相依为命。”
“只是我这弟弟自打月前回来,便整天疯傻。我、我实在愧对父亲重托……”
陈逍见她目露苦涩,想起先前冯冉看见自己惊恐的模样,不由深思。
“不知冯公子月前去了哪,为何变成这般模样?”
冯晗闻言一叹。
夏侯国不同于周国,境内多有些小门小派,收些弟子修仙。渐渐的,倒弄出些名堂出来,不乏有能呼风唤雨的道士出山。
三月前,便有一白胡老道路过此地,见着冯冉便说他根骨奇佳,是修仙的好苗子,要收冯冉为徒。
冯冉幼时对那些仙人道士极为憧憬,听着这话,便是乐开了花,回家便跟姐姐说,要跟老道回山里修行。
冯晗初时坚决不同意,但奈何冯冉软磨硬泡,终究松了口,许他去修行一月,试试水,并派上诸多江湖高手随身护送。
然而一月过去,冯冉不见人影,也没传回来任何消息,倒是先传出了那道士所在宗门,被灭宗的消息。
说是与魔修结了梁子,直接被屠了个干净,那些修士的尸骨皆被魔修拿去练功。
冯晗听此消息,自是坐立难安,多方打探弟弟消息,可依旧石沉大海。直至月前,宅邸门口突然躺着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
待救醒了以后,竟发现是冯冉。
冯晗自是喜极而泣,却发现冯冉一问三不知,整天疯疯癫癫,哪里还有当初那意气风发的模样?
冯晗只怪自己当初心软,没能看好弟弟,才让他遭此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