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落草为寇
尝尽人间尊荣与苦果的大明长公主棣姬侧头望向沉沉昏睡的水仙，以前没发现这家伙还有点小俊朗，棱角分明的脸颊被狠辣太阳晒得微微古铜，倒是初显战场老兵的模样。红颜俏丽，古棣收回视线，心中百感交集，轻声道：“本想着还能拖个一年半载光景打拼些家业，如今看来终归是时不我待。”
夏桑伫立一旁，小声道：“你要走？”
古棣不置可否，淡然道：“六位王兄盛情相邀，我不出席岂不是失了礼数。天下大乱之象已出，我们这次遇袭那位武王怕是也出了不少力，倒是真看得起我一个弱女子，一位玄仙，六位真仙，一十四位天仙，当真好大的手笔。生于帝王家，当真是连着份血脉都不顾了。”
夏桑，飒然一笑，道：“如此，我们陪你闯一闯这龙潭虎穴的京畿。”
古棣却是摇头，轻声道：“你们若想帮我，回京畿却是无用，父王尚在京畿没人敢动我。如今迫在眉睫，需要一股能掌握在手中的力量。你倒好，有荀老爷子在，京畿那边不敢太下黑手，可这小子......“夏桑古棣如今均是自身难保，勉强留得性命已是自家长辈的缘故，水仙这般无根无平无人庇佑，首当其冲成了那群人泄愤的目标。
“如今便是让他卸甲归田也于事无补，不若兵行险招。”夏桑道。
古棣看了夏桑少顷，眼中闪烁过慧光，有难得一见的彷徨失神。过了许久，她才长长叹出一口气，淡淡道：“落草为寇，难为他了。”
夏桑道：“活着总好过去死，而且她活下去的欲望只会比你我更强烈，他的眷恋很多。”
古棣点了点头，道：“也是，他可有父母弟妹要赡养，比不得我们无牵无挂。”顺势站起身，慵懒的舒展鏖战一夜的娇躯，今晚虽是凶险万分可对比起她以往的生活，终归弱了些。
夏桑看了他一眼，纠结神色涌上眉心，终是开口，道：“姐姐，今日便走。”
古棣倒是没有错愕夏桑的细心，看了看窗外，愣愣出神呢喃，道：“这一次，希望不是永别……”
夏桑眉头紧锁，沉吟片刻，默默对着古棣做了个一揖到底手势，然后悄悄然离开。今夜重伤的不止水仙，南岭军仅存的二十六人死了半数，其中也包含他外公荀老将军安排给他的十名亲卫。
这一场围绕棣姬长公主的刺杀随着时间流逝，慢慢发酵酝酿。百姓照常生活，对于前几日的大规模仙人临凡却是浑然不知，他们只关心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能吃饱饭便是天下太平，至于仙人那太过遥远。
相比街道上的热闹，水仙所住的客栈则显得冷清很多。自那日刺杀后，城守吴友仁便遣散了客栈方圆百米之内的商旅散客，并亲自安排一支三十人卫队昼夜不停的保卫此处。
今日，水仙大梦初醒，原以为她会等来看望自己的古棣，却不曾想是一封崭新的书信。
水仙接过店小二送来的书信，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心中倒是明镜儿，
心中内容言简意赅，古棣走了，去了京畿。夏桑会留下，掌管南岭军。而自己......为了避祸要去落草。
水仙身子震了震，落草为寇剔除军籍，不也意味着自己等同死亡，而那样远在霍家村的父母该如何是好。
腹中千言万语，却无人可宣泄，终归继续向下看。
水仙放下书信，沉默如许，苍白的面颊，重新灌注血色。古棣姐姐好细腻的心思，她已经吩咐城守大人隐瞒下自己的事情，一是为了霍家村的父母不会悲伤欲绝，二是为了保护她不被人顺藤摸瓜找到线索。
房屋被推开，鱼贯而入四人。
夜童，叶红酥，知鸢，刘茂三。
四人皆是因水仙而来，如今亦是跟随水仙而去。行囊早在古棣离开之前便打包好了，倒是古棣本人不辞而别少了许多别离眼泪。
“小三子，你可把哥哥吓坏了，还好人没事，哥哥我这辈子没死在叛军或耶黎台蛮子手里却差点死在自己人手里，真是够窝囊的。”
“大山，你不义气，自己偷偷跑出去玩也不带上我，不义气。”
“醒了。”
“命真大，这都没死。”
水仙深深呼吸，嘴角露出笑容，而先前的不舍与茫然通通抛于脑后，痞里痞气道：“你们小心我这个未来的山大王，不给你们好果子吃。”
并肩站在水仙床榻前方，一众人目不斜视看着她，他们每人与旁人都不熟悉，三哥是个凡人，夜童是个痴儿，红酥是个默言，而知鸢是个冰块。
唯独留下，什么都沾一点水仙是几人主心骨，换作旁得任何一人都难以聚拢这群人。
“下一次。”水仙扶住把手，慢慢起身，“我们再回来时，该是天下太平了。”
奔驰骏马淅沥沥嘶鸣，水仙亦同古棣般没有与夏桑告别。决绝情谊，除了不想伤春悲秋，也有股子较劲儿的意思，一人在军一人在野，就看看谁闹出动静更大些吧。
水仙或是其他几人不管从前如何做人是善良还是冷淡，在接下来绿林草莽扎堆的江湖，怎么着都会被逼的谨小慎微。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林，太多能人异士不愿出世藏于深山，过着如同一方帝王的快活日子。
再者说，他们几人除了三哥刘茂三谁不是怀揣重宝的肥羔羊，若真是遇到那没脸没皮又修为高强的主，他们当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好在他们这一群人，水仙自己常用后天灵宝落仙鞭，夜童更是喜欢用拳头多过六魂幡，叶红酥极少动手，知鸢到目前为止还未显露过法宝。如此算来，怀璧其罪，倒也不算问题。
要算熟络，三哥刘茂三或许是众人中与水仙嘴说得上话的，对于从军还是落草，他本人其实没什么意见，按他说的自己如今几乎等同于无家可归之人，在哪里不是混饭吃。
“小山子，你准备在哪里入手？”
水仙遥望天边，怔怔出神，嘴角不经意间回荡起笑容，道：“凉州，大阴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