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慕容和的雨泉殿出来之后,已经是夜晚了。宫殿四周都点起了素白的灯笼,烛火在春风中摇曳,雪白的引魂幡漫天飞舞。
朝露走在深巷中,浅绿色的斗篷遮挡住了夜风,偶尔能够听到远处传来悲戚的哭声,像是在唱着安魂曲。
朝露叹了口气,看着不远处身穿金色斗篷的慕容哲,正在巷口和一名十几岁的少年说话。
少年离开之后,朝露走过去问道:“流霜兄,那名少年是谁啊?”
慕容哲答道:“那是我四弟,慕容墉,表字元永。”
朝露有些诧异道:“你四弟?”
朝露有些不敢相信,因为那名少年与慕容连、慕容哲都相差了太多了。那少年衣着朴素,长相普通,低着头,弓着背,眼珠四处转动,一脸怯懦。不像是皇子,倒像是奴仆。
似乎看出了朝露的疑惑,慕容哲解释道:“元永幼年丧母,在宫中无依无靠,母后虽然好,但是那么多孩子,她总有顾不来的。元永小的时候就是跟着宫里的嬷嬷,嬷嬷虽然关爱他,但地位见识都有限,以至于小时候他被身边的奴仆欺负了也不敢说,只能默默忍着,久而久之,他就变成这个样子了。性格软弱可欺,见谁都是躲躲闪闪,灵力学业都不优秀,作为皇子却远比不过寻常的修士。为此,父皇也经常训斥他,说他不争气,不像慕容家的孩子,也不愿意见他。渐渐地,他就越发孤僻胆小了。其实,一向顺风顺水的父皇怎么会知道,在这宫中无依无靠的痛苦呢。”
朝露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流霜兄你不也是幼年丧母吗?”
说完,朝露就后悔了。恨不得打自己两巴掌,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慕容哲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仍然笑盈盈地说道:“是啊,不过我和元永不同,元永失去了母亲就无依无靠了。,但我还有阿姊。虽然阿姊远嫁耀原国,但除了最开始的几年在耀原国居住比较多外,其余时间阿姊都是长陌耀原两边跑,我有什么事都可以随时找到她。阿姊作为耀原国太子妃,深得耀原国王王后的喜欢,也深得百姓的爱戴。为了保证与耀原国的关系,父皇自然十分重视阿姊,所以哪怕我没有阿娘,在整个皇宫内,也没有人敢欺负我。你不知道,小时候我可淘气了,大哥、二哥还有七弟都被我打过,他们不怕我,我也不怕他们。他们有得宠的母亲,我有得势的阿姊,一直以来,我都是长陌最尊贵的几个皇子之一。”
朝露笑道:“你是嫡长子,自然是最尊贵的皇子。”
慕容哲冷笑一声,摇摇头道:“嫡长子?有什么用吗?阿娘的早逝,我这个嫡长子不过是一个虚名而已,大哥有得宠的母亲、又是长子,二哥是父皇最喜欢的儿子、是母后的养子,七弟就更加厉害了,他是母后的唯一儿子。和他们比起来,所谓的嫡长子,一个不小心,就会成为他人茶余饭后的笑话。这个皇宫可有太多太多的人喜欢看到他人的落魄了。沐之,你可能不知道,元永的母亲生前也是宠冠六宫,可有什么用,她一死,年幼的元永便被所有人遗忘了,多少人看他的笑话,越多人笑话他,他就越自卑,久而久之,他就变成了如今的模样。其实,我这个所谓的嫡长子如果没有阿姊的话,只怕会比元永更惨。”
朝露叹了口气,说道:“难怪你们姐弟感情那么好。”
慕容哲望着天空,幽幽地说道:“当然了,毕竟,在这个皇宫内,只有我们是相依为命的。”
朝露又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流霜兄,你刚刚提到了你大哥,我怎么在皇宫里没见过呢?”
慕容哲道:“大哥已经过世很多年了。”
朝露皱眉道:“过世了?”
慕容哲点点头道:“是啊,是战死沙场的,父皇虽然很心痛,但终究世事无常。”
朝露道:“我在雨泉殿的时候听一些下人说起了他的事,还提到了他的母亲,张皇妃。听说他母亲是一个很跋扈的人,后来被逐出宫去,又被赐死了,这是怎么回事?”
慕容哲笑道:“沐之,你怎么了?怎么突然打听起这些个陈芝麻烂谷子的宫中往事来了。”
朝露挠挠头,笑道:“我向来喜欢听故事,今日在雨泉殿听见几个小丫头说当年张皇妃的事,就来了兴致。”
慕容哲道:“不算是什么蹊跷事?你要是喜欢的话书明殿里到处是有趣的故事,今天太晚了,改天我再带你去瞧瞧。”
朝露笑着说道:“好啊。”
两人走到分岔路口,慕容哲道:“那么沐之,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
朝露点点头,说道:“好。”
慕容哲转身离开,走了一会儿,朝露想起了什么,叫住了他。
朝露想了想,说道:“流霜兄,你不是无依无靠,你的军队波澜壮阔。”
慕容哲一愣,随即想到了什么,笑着说道:“是吗?那真好呢。”
说完之后,两人告别。
朝露回到了住处,一身疲惫,她连披风都没取,倒头躺在了床上,脑袋里乱哄哄的,导致她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房间里一片漆黑,十分安静。
休息了一会儿,朝露感觉到不对。
照理说这个时候,景安应该早回来了,为何却灯也不点,话也不说。
朝露轻轻地喊了一声:“长宁兄。”
房间里无人应答。
朝露皱眉,走过去想点燃灯。
这时,一道寒光闪过,从朝露背后劈了过来。朝露感觉到不对。急忙躲避,那寒光从朝露右手边划过,将红木桌椅齐齐地劈成了两半。
朝露意识到不对,想大声呼救。可还来不及说话,就觉得脖子一紧,有人从背后掐住了她的喉咙,她一个字都喊不出来。
朝露急忙去摸腰间的香囊,因为情况紧急,朝露直接把九尾灵狐放了出来。
狐狸跳出来之后,先是滋了一会儿牙,然后疑惑了一会儿,最后坐在地上,摇着尾巴欢快地叫了两声,就像一只哈巴狗。
朝露明白了什么,一脸踩在了那人的脚背上,只听得“哎哟”一声,朝露脖子被松开了,但是她也没有呼救,而是一脚踢了过去,大骂道:“你开什么玩笑呢?吓我一跳。”
那人笑嘻嘻地说道:“很久没见了,看看你的修为下降了没有,还有没有资格做我的老大。哎哟,这是狐狸吧,咋变成这样了?额头那块黑色的狐狸毛是怎么回事?难看死了。”
狐狸“吱吱”地叫了两声,似乎是在抗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