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丰乾要的是意想不到,因此出手迅速,而白衣少年却比他更快,左手先一步按住了剑,这样一来,无论赵丰乾怎样使力,那剑丝毫不能移动。
白衣少年显是不想惹麻烦,左手离剑往赵丰乾虎口上一戳,趁他吃痛缩手时拾剑便走,没走两步却听身后发出两声怪笑。
“哈哈,哈哈!这修仙的原来是个瘸子!一个瘸子,也配使剑么?”还没散去的众人一看有热闹可瞧,纷纷围了过来。
白衣少年“啪”一声站住,握紧了拳头,却没有立即发作。
赵丰乾刺道:“有仙根又怎样,仗着天生的占了好处,却不想后天瘸了更是凄惨。”
白衣少年慢慢转过身来,他左脚步深右脚步浅,众人都看得分明,这少年人眉清目秀的,生得怪好看,却不想偏偏是个跛足。人群中有个六七岁的小姑娘见他腿瘸,“啊”的一声惊叫出来。
无怪乎此间中人如此惊讶,想要修成剑仙,有了仙根却还不够,身体更要健全;倘若有上一点残缺,此生修仙无望。这少年手拿宝剑,显然是仙门中人,只是不知是哪门弟子,看着像是孤身一人,不知有什么遭遇,落得个形单影只。
只听他对赵丰乾说道:“小弟遭逢变故,落下腿疾,与世兄素昧平生,世兄平白无故拿我取笑,这是哪家道理?”他越说语速越快,神情激动,双眼见红,显是被赵丰乾戳中了痛处,说到最后,只是强自抑制愤怒而已。
赵丰乾成心出言嘲讽,哪会同他分辨道理,只是打混耍赖,说道:“谁跟你‘世兄’‘世兄’的,那是你们门派里的称呼,我一个普通人,可当不起你这世兄。”
白衣少年气急,抿紧嘴唇,他也看出赵丰乾是有意挑衅,强自按捺心情,想要离去,又怕赵丰乾再笑话他的瘸腿,一时犹豫不定,立在当场。
赵丰乾见他没话说了,便暗自得意,向众人解释道:“我只是见这位朋友独自在一边,想请他喝一杯,顺便借他的宝剑看看,谁知他竟不领情。不但不领情,还出手伤人,弄得我现在虎口还痛。他打完人就要跑,可惜行动不便没跑成。”说着还向旁边的人展示自己的伤处,好证明自己讲的都是真话。
卜易堂中的仙门人物早已离去,此刻围观的都是修不得仙的普通人,他赵家势力又大名声又响,众人自然不好驳他,便都应和起来。
那白衣少年本来打定主意,无论赵丰乾再说什么都不还嘴,只盼他无聊之后离去,他在赵丰乾走后再迈腿,这样就不用被嘲笑了。哪知赵丰乾越说越来劲,周围的人竟未散去,反而有聚拢之意。
他被人讽刺缺陷,心伤不已,捏紧了剑想要离开。
这时后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赵大哥好闲的功夫,不去向令尊请教如何寻宝,却来这嘲讽不相干的人,想是与令尊吵了架,却来迁怒旁人。”
这道声音清丽无比,如铃动莺啼一般动人心魄,只不过动了旁人的心魄,却是动了赵丰乾的怒魄。
这小小方城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赵丰乾父子不和,往日大家只有供着他的份儿,哪敢提这层父子关系。这是谁这么大胆,敢往他的痛处上戳!赵丰乾怒从心起,往后一看,众人纷纷让位,人群中出现了一个缺口,从后面走出来一个紫衣少女。
这紫衣少女约莫十六七岁,姿容秀雅,肤光胜雪,柳眉杏目,梳着一个随云髻,发间插一根碧玉簪,一双眼睛本应清澈无比,此刻却微含怒意。
人群中有人认出了这女子的身份:“啊,她是觅字门的‘瑶簪独行’李沉璧!”
赵丰乾心道:“原来是她。觅字门中少有女子,这李沉璧又是出名的美人,发间总插一根碧玉簪;本事高强,一向独来独往,在卜易堂的天华榜上也有一号,今日盛会,她倒是不可不来。我和这仙门的混赖出出气也罢了,却不可同这小女子计较,不然岂非是我恃强凌弱?”
赵丰乾不便发作,换了平静口气说道:“李姑娘来得晚,不明真相,我也不来怪你,久闻姑娘千里独行,我还道姑娘是个冷性的,却不想姑娘心肠如此热。今日在此处相见,想必姑娘定是得了奇宝,天华榜上可更进一步啦!”
李沉璧轻轻笑道:“赵大哥过誉了,今日得见令尊风姿,小妹歆羡不已;待见得公子,始知青出于蓝胜于蓝。赵大哥夹枪带棒的本事的确比令尊高明多了。”
人群中一齐哄笑起来,赵丰乾脸上登时红一阵白一阵,一口气含在胸中上不来下不去。
他听得分明,李沉璧在讽刺他寻宝的本事没有,只会······只会······
先时那白衣少年身份不明,众人都是凡人,纵然有些同情他,也不便来管;李沉璧同是没有仙根的凡人,因此众人多了亲近之意,自然看起了热闹,这一回合下来,赵丰乾毕竟不占理,大家便笑起来。
这时只听人群中一个声音道:“我‘风雷杵’宋三来说句公道话,赵家小子和这位······两个先前起了些误会,少年人火气都大,说开了重归于好也就是了,人家李姑娘远道而来,却还要为这点小事费心,岂不是让我们东家汗颜!这样吧,请三位一道去后面,让宋某好好招待三位一番,岂不是好?”
赵丰乾听见这粗犷声音心中一喜,这风雷杵宋三乃是卜易堂的大管家、卜应文的义子,原名叫做宋三英的,他认卜应文作义父的时唯恐冲了“应”字,所以自称宋三。何况,这宋三叔是他父亲的结拜兄弟,定然会偏袒他一分。
白衣少年道:“宋管家相请,自不敢驳,只是晚辈在此等人,稍后还有急事要办。既然等到了人,这便动身了。”这便算是给赵丰乾一个台阶下了,宋三英暗暗舒了一口气。
李沉璧笑道:“不错。多谢宋管家美意,我们这便走了。”说着绕开赵丰乾,站到了白衣少年身侧。
宋三英为难道:“唉······原是我这侄儿不懂事,两位都是心胸广阔之人,还请多多包涵。”他见李沉璧与白衣少年站在一起,心中惊讶,这李沉璧速来独行,没听说过什么时候与什么人结伴同行,还是一个俊俏的郎君?
宋三英哪里知道这二人相识日浅,只道李沉璧为这少年出头有了解释,原来他俩是一伙的。
白衣少年不再多言,朝宋三英点了点头,便与李沉璧一齐踏出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