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姐,可还能适应?”
姜珣有些担忧地走向云姐,其刀法不凡,但毕竟还是凡人之躯,虽有揽月施术,但先前的眩晕都是实打实受了的。
稳住呼吸,云姐摆了摆手,一指怀中长刀,道:“多谢姜珣关心,有它在,无事。”
见云姐神情不似作伪,姜珣也放下心来,看向和落星相拥的方揽月。不知道是否是错觉,在姜珣的感知中,方揽月与徐若娇是一样的,在强压自己不去升华。
“揽月师妹怎么来了?”垂红螣萝自行出袖拥住徐若娇,故而其开口更早。
“烟霜前辈收到了镇内来的传音符说有重大变故,但因我正在参悟一首曲子,脱不开身。及至赶来时,便是如今这副空镇的景象了。
我们在路上遇到了几位散修,他们言是有高人掷火相助,又见此处暖光炽炽,便来了。对了,雪莹呢?可是留在钱府了?”
和云姐点头致意后,方揽月恍然发觉少了雪莹的踪迹。
“唉,说来话长了,我们本分头行动,但……”
解释了雪莹分别后的情况,众人面面相觑,虽前有魔修后有小芥弥境,此刻也不过是她们来到里霞镇后堪堪第二日的平明时辰。
见众人默然不语,仰观社树的明烟霜忽然问道:“你们可有遇到一个冷面男修?”
二百余岁的明烟霜虽然仍是二十余的面貌,但一种清冷性情、出尘气质令她的压迫力有如实质。
相比先前的调笑之言,此刻端正发问更令几人后背一挺。
跳下骨杖,姜珣捡拾起了大家闺秀式的体态,仿若脊梁骨后有一柄蛇骨小刀,封住了她的退路。
几人都摇了摇头,云姐最甚,深怕他人不知自己在回答似的——明烟霜在里霞镇散步时曾指点过她几次,也正是明烟霜给了她少女修真者都是老妖怪的片面印象。
虽然镇上的小仙长也有不少,一般来看许多可能还打不过她,但她每次见到仙长都会浑身不自在。这种别扭心态在认识姜珣一行后少了许多,只不过此刻见到正主后又纷至沓来。
“见里霞镇异变后,烟霜前辈传信王横庐,也是里霞镇的一位驻守修士,来此处镇敌。”方揽月见众人一头雾水,不由解释道。
“明姑奶奶,我在镇东坚守了一夜,未有见到王仙长的行迹。”
亲昵地揉了揉垂红螣萝,徐若娇沉吟道:“我的螣蛇倒是在云台山脉里见过他,在我们对上王易檐的时候。”
其又一指空中模样大变的地龙梳气符,将其打入社树之中,吉祥也随之没了身形。
“多谢明前辈了,省了我们师姐妹大半日的功夫。”
“我是里霞镇的驻守修士,揽月与我也一见如故,今次是我失职了。”
将视线从社树梢头收回,明烟霜对着几人微微一笑。
“王横庐常冷着脸,煞气十足,但他是个难得的好修士,这里霞镇全靠他深入凡人之中维持治安,可比我这种无事才来看两眼的好上太多。
或许你们可以去问问他,他可能知道你们同门的消息。”
明烟霜笑起来是极好看的,弯弯的眼眸里似有流云骨莲在摇曳生光。姜珣若有所觉得抬头,顺着明烟霜的视线看去,社树繁茂的枝叶间有一抹红绸,躺在枒杈上,火云的照耀销去了它的黯淡,暗纹熠熠生辉,流转着低回的祝祷。
似是察觉到姜珣探求的目光,明烟霜向前走了两步,视线落及姜珣发间的荷叶,短短一瞬便收回了。
“魔域剩下的影响靠社树就能解决了,你们不必拘在此处,那边的热闹还未落幕,我去看看。”
说着,明烟霜踏云飞上半空,手在腰间一拂捏起一根短笛,悠扬的笛声萦散在里霞镇上空。
笛声婉转,牵动童奉铭真人留下的火云远远飘向更远的群山,忽而姜珣脸颊一凉。
伸手一触,顿时化了水珠,眼前洋洋洒洒的是雪花。
但对镇东走出家门的散修、躲得更深的镇民而言,仿若是纸扎铺的雪柳飘了满镇寂寥。
“松雪相依。”姜珣喃喃,她看到了在白絮落下时,似是芙蓉初绽般苍青的、锋芒的、无言的松针集簇。
凝视幻影一般的落雪松花许久,姜珣想起了她储物袋里还剩下些许煤山坊市出产的龙吟春。
明明与茶叶隔着禁制灵盒,姜珣仍觉口中微苦、涩意渐浓渐淡,似是雪花落在唇齿之间,似是雪花的棱角被松针代替,她喉间一痛,但抬手之时,又只有无味雪水在口中化开,津润那株高山上的挺直的苍虬的傲然松树。
擦去脸上的水珠,原来品一杯茶要这般久,念头刚起,视线便被白色占据。
雪渐渐大了,落在肩头的六出晶瓣并不化去,砌玉剔透,尖尖上飘了一缕红霞。
“姜……姜珣,来树下吧。”云姐一把将姜珣拉到自己身边,有雨便躲,落雪则避,怎就站在原地发愣。
笛声渐悄,松雪也小了,但几人脸上都未见轻松之色。
“魔修的事我们插不上手,不若便去寻那位名为王横庐的修士吧?”默念清音度魂术要诀,姜珣道,“也没有其他找雪莹的线索了。”
“雪莹小手段那么多,会没事的。”
不知是在安慰人,还是给自己一个安心,方揽月拂去姜珣肩头的晶莹,近乎呢喃道:“许是嫌镇上喧闹,去了山里躲清静呢。”
目送垂红螣萝飞远,徐若娇也是转过身来,坚定道:“雪莹既然愿意出宗,我们就该相信她,至少她不在魔修手里……我见过王道友一面,螣蛇也知道他相貌,安心等消息吧。”
“天亮了。”方落星紧紧握住手中长剑,深感无力。原来一个修士的消失能这么突然、这么彻底。而若不是她坚持要出宗,也不会遇上这些事,雪莹还会傻乎乎地不肯认输地和她一起学习矿产。
灰蓝天色下,几人齐齐望着东方金曦,感慨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