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茂极道:“华山雪的事,我便只知道这么多了。”
鲍钦道:“咱们从师父他们那里听来的不如前辈说的细致,但也差不多就是这样。”
钟离修问道:“那你们有没有听说过葛惠兰和安骥华?”
郑茂极回思前事,半晌后道:“没听说过这两人,不过安骥华这名字倒是华骥安三字倒过来的,不知和华骥安有什么关系。”
龙、鲍二人也道没听说过葛惠兰和安骥华。
郑茂极又道:“葛惠兰姓葛,可不知是不是和葛靖涵是一家呢。”
钟离修道:“她是葛靖涵之母,我们抓了北原门里的人后,雷中秀许是想去葛惠兰那里搬救兵,不过遇到了华山雪师徒,葛、华两人为陈年旧事打了起来,雷中秀趁机偷袭华山雪,华山雪伤上加伤,这才逝世。雷中秀和葛惠兰都被岳姑娘拿住关起来了。”
郑茂极三人听说雷中秀已无威胁,倒是更想知道华山雪的事。
郑茂极问道:“殿下说华山雪伤上加上,这是怎么一回事?”
钟离修道:“华山雪临死前交代遗言,说半月前她在苦津泽被一个红衣男子所伤,那人修为奇高,长相妖冶绝美,容貌胜过女子。我猜……我猜那人是苍魅。”
郑茂极吃了一惊,道:“苍魅!”他说完,身子微微发颤。
龙、鲍二人虽已听说苍魅的厉害,但毕竟没有亲眼见过,惊惶之意那是不比钟离修和郑茂极的。可两人见钟离修和郑茂极一人愁一人惊,当下都不敢言语。
静默良久,钟离修才道:“听你说,华山雪二十多岁时便敢独闯曲蟮峡斩杀冥疆派首领,修为自当不弱,何况到如今她已多修炼了三十多年,你想想,寻常人哪能伤得了她。”其实,华山雪修为到底怎样他是半点不知,只是心想能独挑冥疆派的人修为自非庸常。
郑茂极神色严峻,点了点头,道:“殿下说的不错,华山雪的修为是多少人都赶不上的,要是和当世这些高手动手,那绝不至于被伤到。”他说完这话呆了半晌,眼睛只瞧着不远处角落里已有些腐朽的两具棺木,忽然道:“这么说真是苍魅了。”
龙夫印道:“若伤华前辈的真是苍魅,在半个月前,算起来就该是苍魅刚从弥苍逃出来的那几天。”
鲍钦道:“不错。”
郑茂极道:“苍魅如今去找玄元幻境,不知是往哪边去了。”他本非怯懦之人,但郑家祖上亲见苍魅的狠辣,郑家遵奉与苍魅为敌的钟离修,古时钟离修如何携祖上与苍魅血腥相搏的种种事迹他是自幼听惯了的。但从前只把这些当作以正胜邪的故事来听,现在却要自己亲去战邪,这邪又大不寻常,他一时难以变换这身份。何况他在富贵尊荣中已安稳度过半生,这时变故忽生,大祸即在眼前,往后生死祸福难测,便是这种未知让他惧意更增。
钟离修道:“眼下还是好好花心思在灵钥上,好在苍魅也有事,顾不上兴起大乱,咱们也有余力找寻灵钥。”他口中虽是这么说,但心里的忧乱不比郑茂极少。龙、鲍二人本是为查杀死谢桐的凶手而来,这时见钟离修急着找灵钥,他二人也不能坐视,鲍钦道:“咱们师兄弟但凭殿下吩咐。”龙夫印也是一脸正色点头。
钟离修道:“多谢两位师兄。”
郑茂极这会儿惧意退下,已镇定下来,听了鲍钦之言,见了龙夫印一脸坚定,精神大振,往日的豪气精明重现,当下也对龙、鲍二人拱手道谢。
钟离修道:“既然北原门的人也说灵钥就在那条河里,今晚咱们就再去瞧瞧。”
鲍钦道:“好。”
郑茂极和鲍钦、龙夫印三人审问北原门人众已审了半天,又和钟离修叙谈华山雪的事谈了一个多时辰,这一日也就算过去了。
夕阳斜堕之时,龙、鲍二人拿了随身的干粮分给钟离修和郑茂极吃了,钟离修虽不食五谷也可活命,但龙、鲍二人一片热心,他不想拂了人家好意,也随便吃了些。
到得夜深之时,钟离修领着郑茂极三人又到了白岩村那条河边。龙夫印举了火把,四人一路沿河岸下游而行,但几个时辰来不见有何异光。
鲍钦道:“这灵钥要在唐家人手里才可见光芒,要是如今唐家的人还在世就好了。”
钟离修听到这心中黯然,隔了良久,道:“灵钥遗失,怎么唐家人从前不帮着找呢?”
龙、鲍二人不知谢、唐两家不和,也有此问。钟离修虽知唐、谢两家有些争执,但想事关重大,唐家人向来不是那种不分轻重之人,怎么这次竟会不管了。
郑茂极道:“不知道哇。”
虽不见河水中有异,但北原门中人说灵钥就是遗在那河中,几人一时寻不见也未泄气,每人守了一河段查视,直寻到天明时分,仍无所获。
钟离修怕天明行事太过招摇,加之一天一夜未睡已是疲困至极,和郑茂极三人商议过后觉得还是先歇一歇的好。他们已料定往后几日必是昼伏夜出,在农人家里借宿多有不便,便到镇上的客店住下。苦津泽不是要地,郑家在这一带未布有自家势力,这时要找帮手只有去百里以外,他这一日写了信要郑家人前来援手,信写好后便花重金叫人传送出去。
往后几日四人都是昼间闭门睡大觉晚上到河边去找灵钥,但每夜沿那条河岸检视,都不见异状。龙、鲍二人有两日更是到了下游的支流去寻了,也不见灵钥的踪迹,接连四日一无所得,各人都开始灰心起来。
钟离修自从知道苍魅伤过人后,便一心想尽快找到灵钥,可总不遂意,心中实是焦急。而郑茂极三人事事以他为首,行事必先问过他才肯施为,他心中急却不敢在脸上泄露半分,只怕一有丝毫丧气之样便也会使三人无办事的精神了。
到第五日时,钟离修见各人已是身倦心衰,便道:“累了这么多天了,今晚大家便歇一夜吧,咱们明晚再接着找不迟。”
鲍钦和龙夫印互望一眼,他两人知道钟离修是为他们好,但苍魅已现身,灵钥未至,实是紧急。鲍钦想了片时答道:“殿下,要是今晚不去,错过了什么那就可惜了。”
龙夫印也道:“是啊,就是去河边守着,也没什么累的,还是去吧。”
郑茂极道:“殿下,龙、鲍两位兄弟说的不错,咱们的人也还没到,咱四个便只好再累几天了,几日后要是下面的人到了这,咱们再歇也不迟。”
钟离修见四人全心为寻回灵钥出力,心中大是感动,道:“好,那便这样。”
四人再不提他事,天一黑尽,如常到了河边,正欲分头而行之时,钟离修忽觉左手手臂浮泛起一股久违又熟悉的火烫之气。他忙撩起袍袖,低头去看时只见手肘内侧以下的小臂上闪着三道细细赤色光痕。
郑茂极见这三道光痕,大惊失色,道:“苍魅在这附近。”
鲍、龙两人闻言,凝神备战。
钟离修一颗心“砰砰”跳的更快,不多时,异己的魂魄也妄动起来,他伸手抚上左侧胸膛,果触到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一颗心也“咚咚”在心侧击鼓,一下子两心齐动。钟离修眼中闪过一丝怒气,双手在胸前结印,硬生生把体内的异己物压制无息。
鲍、龙二人不知钟离修在做什么,齐齐望着他。
隔了不久,钟离修觉身上再无异影侵扰,正色道:“茂极,两位师兄,你们沿原路回客店去等我,今晚别再出来了。”
郑茂极道:“殿下,你要去找他么?”
钟离修道:“嗯,我去会会他!”
郑茂极急道:“我和殿下同去。”
钟离修笑道:“你听话,带着两位师兄回客店去,别留在这了。”他这话的语气,全像是在和小孩子说话。
也不待郑茂极回话,钟离修身子已腾跃至半空,一个晃影,再不见了踪迹。
郑茂极呆立在原地,鲍钦道:“郑公,真是苍魅来了吗?”
郑茂极点点头。
龙夫印走两步挨近了郑茂极,道:“那咱们还是赶紧去相助殿下吧。”
郑茂极看向龙、鲍二人,心道:“龙、鲍两位老弟满腔义气可敬可佩,但苍魅那魔头是杀人不眨眼的,要是弥苍的这两个侠士随殿下去出了事可不好,我还是先遵殿下嘱咐把他们带回客店去,再寻时机去找殿下。”
郑茂极心中算计定了,当即道:“殿下已走的远了,咱们也不知苍魅在哪,还是听殿下的话回去吧。”他说完便拉了龙、鲍两人返回客店。
钟离修一面疾行一面查看手上的三道光痕,只见三条光痕上的赤色越闪越深。那三道光痕本是三条伤疤,乃是从前被苍魅抓伤的疤痕。苍魅法术诡幻难测,钟离修手上被他抓伤这三道伤口好了后竟在肌肤上留下三道淡紫色的疤痕,三道疤是苍魅有意留下,以示他所处方位。是以每当苍魅一在钟离修附近现身,这三道淡紫色疤痕便会闪起赤色光芒,疤痕处也会有火炽之感。
因此,方才钟离修左臂上一阵火热,他看三道旧疤闪着赤光,便知苍魅在附近。郑家人自然也知这事,郑茂极一见那光痕才会叫出“苍魅”这名字来。
钟离修恢复人形后还没和苍魅见上一面,这时偶逢,他不知苍魅来意如何,不敢带着郑茂极三人犯险,便打发郑茂极三人先回客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