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当晨曦照亮万骨山的时候,洛青雪等人已出发去往九芳宫。
众人御剑而行,风雨兼程,丝毫不敢耽误,甚至都没有在路过的城镇游玩。
由北向南,眼前的景象从一望无垠变成了起起伏伏。
当他们御剑飞越宽广的天幕江,东南一带绵延万里的青山绿水,便完全展现开来。
夕阳渐浓,众人决定在江边安营暂歇。
邵惜炎一落地就四肢摊开,躺在草地上摆出了一个大字:“终于快到了,老子要累死了!”
萧俊则起身环顾四周,一眼望去,碧绿的江水宛如一条翡翠玉带从天而降,落在起伏的大地之上,在夕阳下泛着金色。
周围花草茂盛,树木葱郁,江水浩浩荡荡地自西边流向东海。
他赞叹道:“难怪当年容林祖师要在此处建立九芳宫,这里的确适合这个名字。”
宫辰笑道:“这里离海韵阁也不远,听说当年海韵阁和九芳宫还有过一段纠葛,只是时间太久远,那段往事也没什么人提起了。”
洛青雪从未听师父说起过这些,顿时生了好奇之心,兴趣盎然地问:“是什么纠葛?说说看?”
宫辰想了想,道:“似乎是因为一段感情,搅得两边都鸡飞狗跳,差点大打出手。后来还是九芳宫当时的宫主出面,才平定了那场风波。”
洛青雪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两个门派竟然因为一对恋人的感情大打出手?我以前怎么从没听说过这件事。”
萧俊插话道:“他们正道修的就是灭人欲那一套,这事儿就是因为人欲引起的,对他们来说一点都不光彩,两边当然都不想被人知道。”
邵惜炎对这些完全不感兴趣,他一心想着那个神出鬼没的飞针娘子。
“你们可真有闲心,竟还在这儿聊八卦。”他道。
宫辰轻摇断愁扇,笑道:“急什么,人生想快活,事情要做,美景要赏,闲聊也要有!”
邵惜炎不屑道:“你们在闲聊的时候,人家飞针娘子说不定早都在一旁看着了!”
宫辰冷哼:“她只要敢来,我就让她有来无回!”
洛青雪想起当初下山也是因为黑石门之事才让他显露了行踪,便想搞个明白。
她问:“辰儿,你当初到底为什么要灭了黑石门?”
“还不是因为他们不自量力,想要抢走他的断愁扇。”邵惜炎抢话道。
宫辰嗯了一声,将当年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原来,他之前一直找不到她,对她唯一的记忆就是那一身梅花香气,于是他寻遍天下想要制作一模一样的香膏。
他尝试了许多方法,请了许多制香师,做出来的香气总是不对味儿,要么俗不可耐,要么过于淡雅。
后来他得知黑石门附近有一种十分稀有的梅花,香气优雅清新,又不失魅惑,便亲自去探寻。
在古老的落云雪域,正魔两道门派林立。黑石门虽然只是个魔教小派,却是当世四大恶人一起建立的。
掌门是索命煞神左江笙,主打一个狠字。擅长无差别杀人,从来不说理由,如果非要有个理由,那就是他想这么做。
飞针娘子苏元凤,容不得比她美的人存在,无论男女,但凡见到,无一不以利刃割破其面目,致其惨死。
遮天魅影方十立,来去无踪,喜欢偷盗奇珍异宝,为黑石门积累了无数财宝。他还经常盗姑娘清白,害了无数人家。
三步判官东方雯,喜欢诱惑男子,死在她裙下的男人数不胜数。因为她喜欢看着男人为她备受折磨,为她抛妻弃子。即便如此,仍有男人心甘情愿被她玩弄,只为一偿春光。
当宫辰来到黑石门附近,左江笙一眼就认出他手中的乃是上古神兵断愁扇,当即心生贪念。
十大神兵人人都想得到,同为魔教,啸云宗仗着手中有聚魂珠,接二连三抢走了好几个,真让人眼红!
他见宫辰是一个年轻小辈,而自己虽已年过半百,却连神兵的影子都没摸过,顿时气得咬牙。他不甘心,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小子,凭什么能手握神兵,来他眼前炫耀?
可恨至极!这人必须死!
苏元凤则惊讶于宫辰的面容竟如此美丽,杀戮欲登时又冲出了她的眼珠子。
方十立觉得他手中的断愁扇实在珍贵,如此珍宝,必须捏在自己手里,否则这一生毫无意义。
而东方雯一见到宫辰那双桃花眼就开始得意,若能让这样完美的男人为她而死,将是多么荣耀的一件事!
然而他们没想到的是,宫辰并非一人来此。当时,邵惜炎和他几乎形影不离,他去哪儿,邵惜炎和黑羽箭团就跟到哪儿。
所以双方打起来的时候,左江笙才发现对方还带了一对雌雄双刀来,更是气得眼睛喷火,干脆发了狠,就是死也要把这两件神兵夺下来!
然而,当时两人虽然年轻,却不是熊孩子,他们一夜之间就将黑石门从落云雪域上抹掉了。
门派没了,人还没死。
四人出逃后,左江笙伤势过重,靠着强健的身子骨硬生生撑了五个月,最终还是一命呜呼。
另外三人则筹谋复仇之事,却整整五年没有任何动静。
夜幕早已落下,篝火燃得旺盛,洛青雪听得目瞪口呆,不知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心情。
她做梦也没想到,一个和她八竿子都打不着的黑石门,被灭的起因,竟然是因为她!
邵惜炎鄙视道:“我就知道,只要和你沾上边,宫辰就没好事儿!”
洛青雪不屑地瞪了他一眼,讽刺道:“有本事,你让他为你也这么做啊!”
“你!”邵惜炎被戳到痛处,气得跳脚。
旁边沉默的萧俊嫌弃道:“两位这回先休战行不?你们从小吵到大,你们吵不累,我看都看累了!”
宫辰也打哈哈:“就是就是!这里这么美,青雪,为夫带你到处看看!”
邵惜炎酸溜溜地嘟哝道:“天天‘为夫为夫’的,真不害臊!”
“我们愿意!”洛青雪一点亏都不肯吃。
宫辰赶紧把她拉走,边走边得意地笑道:“反正早晚都是,早一天称呼,早一天幸福嘛!”
邵惜炎看着两人手牵手离开,心里憋得慌,就开了一坛酒,哗啦哗啦大口往嘴里灌。
酒洒到他衣服上,打湿了他的脖子,领子也湿了一大片。冰凉的酒渗入衣衫,流向他的肌肤,让他打了一个激灵。
萧俊无奈摇头道:“这是何苦呢?”
“啊?”邵惜炎一下子没明白过来。
“我说你,何苦这样折磨自己?喜欢就去追,去告诉他,憋着多难受。”
“你说什么呢?我喜欢谁了?”邵惜炎忽感一阵心虚。
萧俊呵呵笑道:“其实我说你的同时,也在说我自己。”说着也随手开了一坛酒,倒入酒碗中。
“其实我是想说,咱们这次是九死一生,不由得想到人生短暂,还是别留遗憾的好。”
邵惜炎不以为然:“你小子吃错药了?哪有那么严重?牧辛不是说了,那个九重花到现在都不肯出九芳宫的门,明显是不想跟咱们打,这样你还怕什么?”
萧俊显然没这么乐观,他经历过太多生死,早就明白生死无常,难免心有惆怅。
见邵惜炎信心满满的样子,他忽然有点羡慕他如此潇洒,于是高举盛满的酒碗,爽朗笑道:“来,为了人生不留遗憾,干了!”
邵惜炎也嘿嘿一笑:“干了!”
两人的酒碗碰到一起,接着各自仰头,痛饮而下。
很快,醉醺醺的两个人就开始相互吹牛打趣、痛快大笑,没多久就全都喝趴下了。
洛青雪和宫辰从外面随意走了一圈,回来见两人直接倒地大睡,无奈笑了笑。
宫辰吩咐随行的黑羽弟子将两人安顿好,又亲自看着洛青雪睡下,才回了自己的帐篷。
夜深人静,除了守卫弟子,营地内安静得连露水滴落地面都能听到。
离营地不远的天幕江边,萧俊一身青碧色的薄衫,负手而立。
他略微责备道:“你来干什么?”
在他身后,一个身材纤细的黑衣人跪在地上,多情的丹凤眼泪光闪动。
“主人,我,我担心他……”她道。
萧俊道:“这样很容易暴露,你为何要明知故犯?”
白影道:“主人……这次的事情实在太危险了,先不说九重花会如何行动。就说那个苏元凤,她每次都能准确地知道他的行踪,就说明圣宗里有人给她通风报信!”
“一想到这个,属下就昼夜难安。万一那个人就潜伏在他身边怎么办?苏元凤是何其的心狠手辣,属下实在是害怕。”
“可是你来了,她就不会杀他了吗?”萧俊道,“她分明是要给她的老大哥左江笙报仇,宫辰不死,她绝不会离开。”
白影垂下了眼帘:“至少,我能时刻看着他,一旦有异常……可以迅速告知您。”
萧俊没有说话,他知道她临时改了口。因为现在宫辰就在她眼皮子底下,一旦有异常,她出手相救就是了,还用得着告诉他吗?
夜晚的天幕江漆黑如墨,奔腾的江水借着月光闪着刺眼的光,哗哗的水流声在黑夜里,宛若生命的终结曲。
他很清楚,陷入爱情的女人,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最终,他叹气道:“好吧,那你这段时间就跟在我身边,千万别让人认出来,否则我根本救不了你。”
白影面露喜色,连连磕头:“多谢主人成全!属下一定万分小心,绝不给您添麻烦!那……属下先告退了。”
萧俊微微挑起的眉毛轻轻皱起,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些不好的预感。
第二天,众人早早启程,再次御剑而行,在第三天的傍晚,终于到了牧辛当的扎寨之处。
牧辛一身白衣极尽奢华,头上的墨玉发簪光滑得直反光。他早早就站在了营帐外迎接众人。
相互寒暄之后,众人早就注意到了他身后,还立着一位黑衣女子,正是文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