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辰当然记得这个女人,当初她软磨硬泡想要进入玉兰苑做掌事丫鬟。他是舞伶出身,阅女无数,一眼看穿这女人想借着他往上爬,二话不说就让子卿把她轰了出去。
没想到她竟有如此手段,一跃成了牧辛的左膀右臂。
不过眼下,他没心思注意她,只和牧辛表面寒暄着。
但邵惜炎可忍不住,毫不掩饰地讽刺道:“呦呵!文雨也来了啊,牧护法还真会享受。”
文雨早就学乖了,恭恭敬敬行礼,满面笑容:“见过邵右使,是我家主人心肠好,他嫌我见识短浅,只会做些细致的活,才破例容我跟着,来膜拜诸位的风姿,见见世面。”
洛青雪也已经对这两人也有所了解。
自从文雨跟了牧辛,混的风生水起。
她本就容貌清丽,一双眼睛又会勾人,再微动几下迷人眼的红唇,轻易就令见过她的男人几乎都对她垂涎三尺。
他们争前恐后地讨她欢心,想着她那被薄纱笼罩,又不经意露出半分的美丽春光,却又惧怕牧辛,一切只能停留在幻想阶段。
洛青雪暗自感叹,这文雨的嘴确实厉害,一句话把所有人都夸了,还顺便显摆了一下牧辛的宠幸。
邵惜炎见她那虚伪的模样就恶心的要吐,懒洋洋道:“别,我哪儿能让你膜拜呢,是我膜拜你!”
牧辛笑道:“邵右使,你就别取笑我了,这次寻找化玉簪,还要依靠诸位的神兵呢!”
邵惜炎耸了耸肩,呵呵笑道:“我不过是旅途疲惫,随意找点乐子,牧护法别当真啊。”
一旁的萧俊道:“好了,咱们还是好好商量下计策吧!”
众人随即进入牧辛的大帐,各自落座。
牧辛道:“诸位,东面的群山之中,古老的村落里流传着化玉簪的各种传说。”
“最靠谱的,是说当年,有一对有情人曾在此处隐姓埋名,他们在这里的时候,山中曾发出过五彩光芒,连夜晚的天空都色彩斑斓。后来两人都失去了踪迹,那些光芒也再未出现过。”
“所以我猜想,那光芒就是化玉簪发出的。我已命人前去打探,前段时间得到消息,说群山之中的确有一处隐秘的入口。但我派去的弟子们没有一个能走进去的。”
“我猜想,在入口处,还有一层结界。所以才向宗主汇报,希望各位能来助我一臂之力。”
萧俊点点头,问:“那你可知要如何破解?”
牧辛道:“目前还没有破解之法,待明日咱们一起进山,到了那里再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众人皆表示赞同。
“关于化玉簪,我曾在南域听过一个传说,或许对寻找此物有所帮助。”牧辛继续道,“当年容林为了守护化玉簪,就将其作为九芳宫的至宝,让历届宫主代代相传。”
“此物最后一次出现,是在上一任宫主洛春雨的手中,洛春雨失踪之后,便再无任何消息。九芳宫虽然没有了化玉簪,却不知为何得到了破命花。”
此言一出,洛青雪大惊!
化玉簪居然在爹的手上?为什么娘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
她的心咚咚咚得都快跳出来了,她只好以右手用力捏住雪叶剑,强行压下自己的激动,咬紧牙关,微微低下了头。
宫辰见她面色有异,低声问了句:“你怎么了?”
洛青雪强挤出一个笑容,道:“可能连日赶路太累了,有些疲倦。”
这不自然的笑脸让宫辰的心都揪在了一起,他当即明白过来,不再多问,只给她倒了一杯茶,握住了她的手。
众人的注意力都在牧辛身上,所以没人注意这一切。
夜幕降临,大家用过晚饭各自散去歇息,宫辰急不可耐地来到洛青雪的营帐,将她叫了出去。
两人来到天幕江畔。
宫辰道:“青雪,你今天在牧辛营帐中,到底是怎么了?”
洛青雪叹气道:“辰儿,我从未和你说过我爹是不是?”
宫辰一怔:“是的。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洛青雪望着奔流不息的天幕江,缓缓开了口:“今天,牧辛说的九芳宫前任宫主洛春雨,就是我爹!”
宫辰惊讶得张着嘴巴,半天合不上。
“伯,伯父竟然是前任九芳宫主?那,那义母和义父……”他一时理不清这些关系。
洛青雪垂着眼帘,道:“可能我当时太小,又很叛逆,我娘从未对我说过我爹的事,也没和我说过她自己。”
宫辰点点头,道:“可是你在九芳宫那么久,九重花前辈都没说过这些?”
洛青雪道:“师父很少和我提起我爹,她只说我爹和我娘曾经被正魔两道追杀,后来迫不得已,只能远逃。但最终还是被那群人找到,痛下杀手……”
“后来师父得知我爹去世了,就想找到我娘,却一直没有任何消息。直到我盗剑出逃的前几天,她才收到我娘的消息,得知我娘当年带着我去了啸云宗……后来的事你就都知道了。”
两人都沉默了。
眼前的江水滚滚流动,撞在拦路的大石上激起无数巨浪,又转瞬回落,水声震天。
洛青雪转过头,红着眼眶望着他,喃喃道:“辰儿,你说我娘为何要嫁给李兆思?难道她不知道啸云宗是个什么地方吗?难道,我爹是被正道之人害死的,所以她才一气之下投身了魔教?”
宫辰又是一阵心痛,他轻轻抱住她的腰,将她揽入怀里,抚摸她的头顶,柔声道:“青雪,义母当年一定是无路可走才会来到圣宗。”
“当时你那么小,她一个人带着你东躲西藏,得是多么艰难。在那种情况下,她的确需要一个稳定的靠山……”
洛青雪闭上眼睛,心疼的眼泪静静流淌,沾湿了他的衣襟。
宫辰为她擦了眼泪,道:“咱们不是已经拿到解药了吗?等咱们回去,那十套发簪也就差不多快做好了,到时候给义母解了毒,就什么都清楚了。”
洛青雪终于止住眼泪,逐渐平静了下来,宫辰又安慰了她一会儿,就带她回去了。
宫辰看着她睡下,却还依依不舍,想再陪她一会儿。
洛青雪道:“我没事了,就是想起我爹,有点难过……你早些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咱们还要进山里呢。”
宫辰想了想,叹气道:“那好吧,你若有任何难过,就来找我,我随时等着你。”
洛青雪娇笑:“瞧你说的,你不就在旁边吗?说的好像离得千山万水一样!”
宫辰也傻傻笑了笑,道:“也是……那我就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说着又拥抱了她一会儿,亲了亲她的额头就离开了,洛青雪唇角扬起,心里甜甜的。
夜深人静,营地四周点着火把,除了零星的守卫弟子,还有三队啸云弟子在周围巡逻,除了他们的脚步声,周围连一只虫子都不敢发出声音。
宫辰离开后,洛青雪躺在床上睡不着觉,总是不由自主地去想白天牧辛说的话。
如他所言,那结界是化玉簪所在之地,那也就是说,那结界是父亲留下的。
换句话说,那里很可能就是爹娘原来生活过的地方,她一想到这里就激动得要命。
结界里会有什么呢?师父不是说爹娘当年远逃了吗,可这里离九芳宫这么近,爹娘为何在此隐居?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问题一个接一个地冒出,让她翻来覆去,毫无睡意。
突然,门外响起脚步声,这声音一听就知道不是巡逻弟子。因为他们的脚步声整齐厚重,但这脚步却十分轻快,仿佛那人毫无重量。
这么晚了,谁会在外面乱走?
洛青雪警觉坐起,迅速穿好外衣,小心推开门,外面火把依稀,除了巡逻弟子的身影,别无他人。
正在疑惑,“嗖!”地响起一声微弱的箭鸣,抬头就见一支利箭冲着她穿云而来!
洛青雪迅速向左一歪身子,躲了过去。
什么人如此大胆!转头望去,惊呆了!
只见一只洁白的羽箭牢牢插在地上,箭身细如芦苇秆,箭头处用红绳绑着一个什么东西。
这不是九芳宫的箭吗?洛青雪愣在那里,九芳宫的箭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警惕地看看外面,一切如常,小心翼翼靠近羽箭,发现并无异常,这才拔出箭头,将那纸条拆下。
只见上书一排工整的小楷:春雨无声,青雪寒苦。天幕江畔,真相自现。
看着那工整清秀的十六个字,洛青雪一动没动,就像被人定在了原地,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她感到一阵深深的恐惧,除了师父,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箭是九芳宫的,字迹是师父常写的小楷,上面说的是父亲和自己的名字!
真相?什么真相?父亲被害的真相?还是母亲嫁给李兆思的真相?
师父若想说什么,直接传音与她便是,何须如此麻烦?可若不是师父,还能有谁?难道是秋儿?可秋儿根本不会射箭!
盯着那排令人恐惧的小楷,洛青雪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撕扯:去,还是不去?
她想起宫辰临走时的话,二话不说,出门去找他。
她在门口唤了他几声,无人应答,索性推门而入,却见他正睡得香熟,轻微打着鼾。
他可能确实太累了吧……洛青雪想到明日还要翻山越岭,便不忍心再唤醒他,只好又回到自己的帐篷内。
她一遍一遍,翻过来调过去地看着那张纸条,又观察了无数次那洁白的羽箭。
那十六个字仿佛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让她蠢蠢欲动,坐立不安。
最终,她还是决定去一探究竟!
只要雪叶剑在手,管他是人是鬼,若有异常,宰了便是!
她不再犹豫,顺手抄起雪叶剑,火速赶往江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