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青雪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这么重要的事情,他居然告诉了您?”
柳幻音缓慢点头:“当初他为了向我证明心意,就将此事告知于我,说若有一天他负了我,就让我用雪叶剑杀了他。”
李兆思居然把自己的命门交到了母亲手上?
震惊之余,她异常懊悔,自己居然亲手把母亲推到了一个如此为难的境地。
这次大闹生辰宴,是因为她十分肯定,李兆思绝不会伤害柳幻音。可如果母亲帮着自己拿到雪叶剑,那他会不会翻脸无情?
如果母亲知道自己拿雪叶剑根本不是为了要离开,而是为了要杀掉李兆思,母亲会不会自责?
想到此处,洛青雪一瘸一拐走到柳幻音身边,轻轻抱住她的胳膊。
“娘,如果您不愿意,我可以继续忍耐,大不了和他周旋到底,我不怕!”
“傻孩子。”柳幻音抚摸着她小小的脸蛋儿,“你和他之间,娘怎么会不选你呢?”
她的声音很温柔,让洛青雪的心中突然涌现一股暖流,眼泪毫无预兆的哗啦一下冲出了眼眶。
她想将一切都说出来,却抽泣得厉害,开不了口。
柳幻音拭去她的眼泪:“哭什么,傻孩子。你安心养伤,等娘安排好一切,就带你去取剑。”
安排什么?洛青雪虽然不明白,还是点点头,逐渐止住了哭泣。
望着柳幻音离去的背影,想到自己一直在撒谎欺骗母亲,她哭得更厉害了。
“娘,对不起,对不起……”
又过了十几天,柳幻音就找了个机会,亲自将洛青雪带去了神兵库,解开封印,又送她爬上了那最高的台阶。
李兆思很快察觉到雪叶剑有异动,柳幻音二话不说,让洛青雪留在神兵库,她则冲了出去!
洛青雪虽然被李兆思的怒吼吓得魂飞魄散,可她担心母亲的安危,拿着剑就要去砍掉李兆思的脑袋!
只是她不知道,雪叶剑虽然是第一魔剑,但当年的伏屠魔魂早已沉睡了千万年,如今的雪叶剑不过是一把普通的魔剑。
所以,当她将剑尖刺向李兆思,整个人都被聚魂珠的强大力量给弹飞。
就在李兆思要对她下杀手之时,柳幻音将匕首横在了自己咽喉前:“你敢动她,我现在就自/杀!”
“幻音!”李兆思沉下脸,压着怒气道:“这小杂种无视宗规,盗了本尊的镇宗之宝!你真以为她逃得掉本尊的天罗地网吗!”
“你说她是杂种,那我是什么?”柳幻音狠狠问了句。
“你能不能换个时候任性!”李兆思开始抓狂,周围都是啸云弟子,他顿感颜面无存。
“娘——!”洛青雪哇地一下哭了出来,想要冲上去。
却听柳幻音急切道:“青雪!去云江镇!去找九重花!娘等着你回来!”
李兆思没再说话,紧绷着肥厚的嘴唇,黑胖的脸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牛眼瞪着洛青雪,几乎要一口生吞了她!
然而,他手上的黑色魔气却已消失。
洛青雪没想到她真的就这样离开了啸云宗,更没想到,她离开之后,母亲竟然变得不能言语。
远去的思绪又将她拉回现实,当年母亲拼了命才护住了自己出逃,可眼下,她已完全忘了自己的女儿,也忘了自己曾经的夫君。
洛青雪站在柳幻音身边,默默看着他们亲昵说笑,仿佛过去的一切都只是她做的一场梦。
只是她头上的白玉簪时刻提醒着她,所有都是真实的,她必须要将母亲带走,带她去那片梅林。
柳幻音和李兆思的恩爱虽然让洛青雪极为憋屈,却让其他人看了都羡慕得够呛。
萧俊坐在一旁,拎着酒壶的手晃来晃去,叹气道:“我萧俊什么时候也能有这么夫妻恩爱的时候?”
邵惜炎坐在他旁边,跷着二郎腿翻了个白眼:“你连妻都没有,还恩爱?想太多了!”
“不愧是邵右使,真会说话啊!”萧俊回了他两个白眼。
宫辰在一旁坏坏调侃道:“别急啊,待日后义母恢复记忆,我便去提亲。到时候,你们俩就可以看着我和青雪恩爱有加了。”
两人一同瞪了他一眼,宫辰只摇着断愁扇,坐在那儿得意洋洋地望着二人。
邵惜炎不屑道:“开席这么久,你们家那个青雪都没过来陪你喝一杯,一直杵在那儿干瞪眼,真没眼力见!”
萧俊呵呵笑道:“宫兄这话说早了,若要等到宗主夫人康复,还不知是何年月。如果她老人家一直都恢复不了,你岂不是这辈子都不能提亲了?”
宫辰道:“义母怎么可能一直这样?只要我们能找到雪珍丹的解药,就能给义母解毒。”
萧俊呵呵笑道:“宫辰,我觉得义父说得有道理,你们就那么相信那个颜昊?就不怕他骗你们?”
宫辰道:“他没有那个必要。”
萧俊道:“可是很多在你看来没有必要的事情,在别人看来却是必须要做的。”
宫辰没有说话,只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邵惜炎也叹气道:“宫辰,你这样怀疑义父,就不怕伤了他老人家的心?你看义父现在多高兴,这么多年,他只有面对义母的时候,才会这样笑。”
宫辰转脸望去,李兆思的脸上洋溢着欢乐,那的确是他平时从不曾显现的。
“难道,事情真的另有隐情?”他小声道了句。
萧俊和邵惜炎都没说话,几人一起望向李兆思,他此刻只是一个普通的丈夫,在自己的妻子面前尽显柔情。
说话间,洛青雪已慢吞吞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以前,她每次都坐在母亲身边,现在,母亲身边没有位置留给她了。
她拿起酒杯,自顾自地一口喝光。
酒是迷人的,让人沉醉、疯狂、大哭。
即便如此,人们还是贪恋那浓郁的酒香,迷恋那热烈的欲念,心甘情愿沉沦在酒后虚浮的脚步之中。
宫辰知她心里难过,坐过来陪她,洛青雪不胜酒力,刚喝了两杯就已面色霞红。
随着天边最后一丝殷红的泯灭,冷清的月光笼罩了整座万骨山。
酒尽席散,柳幻音亲昵地挽着李兆思的胳膊,缓缓离开了大殿,众人也都跟着各自离去。
洛青雪清清楚楚地看见,母亲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就像对待其他弟子一样。
她自嘲地笑了笑,喃喃道:“辰儿,你看见了吧?没有我,他们是多么美好的一对。我处心积虑想要把我娘带走,可现在看来……一切都显得那么多余。”
“其实,我明白不归为何要自裁,如果一个人从出生就是多余的,那又何必在这世上走一趟?或许,死亡才是唯一能让他不再多余的方式。”
宫辰紧紧握住她的手:“谁说你是多余的?义母只是忘记了过去,她现在的快乐都是假的。对于真正的她来说,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否则,她当年就不会拼了性命也要护你离开。”
洛青雪眼中带泪,轻声道:“可是假的东西,假到极致,会不会变成真的?她今晚的笑容不是假的,她看我的客气眼神不是假的,她对我时刻保持的距离也不是假的。”
“她曾经是爱我,可现在她都忘了,对她来说,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弟子,嘴巴甜,会讨她欢心。如此……她还是我娘吗?有时候我都怀疑,她是不是换了一个人?”
“可是,她还会给我做梅花饼,给我绣披风,还总想着我念着我,如果她不再是我娘,为什么要做这些?”
宫辰心如刀绞,他深深叹了一口气,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青雪,尽管义母不记得你了,可她作为一个母亲,对女儿的爱还在。就像司徒洪,虽然他不喜欢不归,可当不归真的死了,他一样很难过。”
“我深知那些爱恨情仇,聚散离合,多数都不是由自己说了算的。但是,无论当年发生了什么,义母永远是你的母亲,这一点,谁都无法改变。”
洛青雪抬起眼帘,眼泪汪汪地望着他,迅速擦了擦眼泪,弯起嘴角:“你说得对,我不能自我怀疑,我娘永远是我娘,谁也抢不走!”
两个人相视一笑,碰杯,将杯中的酒全部喝下。
最后,她喝得酩酊大醉,连路都走不稳,只能扶住宫辰,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回宁修院的路上。
宫辰也喝了不少酒,不过他从不让自己喝醉,所以他现在可以全心全意地护着她。
“辰儿,我不想回去,你陪我到处走走吧。”她道。
“好。”宫辰领着她换了一条小路。
月光朦胧,两人不知不觉竟走到了无相园,园中灯火依稀,空无一人。
凉薄的秋风吹来了落叶的气息,一种凄美又残缺的气息,像雨前的泥土、刚斩断的枝叶。
两人坐在池塘边的草地上,洛青雪靠在宫辰怀里,静静望着池水里的波光粼粼。
当日,颜昊断笛求箫之事历历在目,他一脸绝望地望着她的样子,她到现在一想起来还会内疚不已。
她喃喃道:“辰儿,你说颜昊真的会骗我吗?”
“不会。”
“你这么肯定?”
“嗯!”宫辰道,“虽然他之前对你有爱慕之心,但是他愿意冒着危险,带着落云箫来救我,来为义母治病,这足以说明他绝不是小人,而是真正的君子。”
“其实他当时完全可以逼迫你就范,可他并没有那样做,所以我相信他的话。”
洛青雪点头道:“……或许,他才是真正的医者仁心。”
宫辰抚摸她的秀发,道:“过两天,咱们就带段姑娘去灵狐田,到时候把义母的药丸带过去给冷眸看看。如果真像颜昊说的那样,那就是雪珍丹,我必定和你一起,穷尽一切为义母解毒!”
洛青雪惊讶道:“你,你不顾忌李兆思了吗?”
宫辰轻抚她的脸颊,叹气道:“我的确不愿背叛他,可我更不能失去你,不能眼看你独自承受一切。如果非要让我做一个选择,我选择你。”
“你不是说了吗,无论我的世界崩塌成什么样子,你始终都会为我撑起一片天。如此,我还怕什么?”
听到这句话,洛青雪终于泪崩,她原本以为他的心是偏向李兆思的。
没想到,她的辰儿就这样和她站在了同一边。
微风拂面,两人深情凝望,温柔的面容缓缓贴近,唇齿之间,是醉人的酒气和浓烈的爱意。
秋风吹起阵阵涟漪,连岸边的青草都翩翩起舞。池水冰凉,鱼儿兴奋地跳出水面,鼓动着鱼鳃,在水面不停地跳跃。
红色锦鲤摆动着身子,在水中任意游走,意趣盎然地感受着水的温柔和包容。
深秋凉夜,明月高悬,倒映在水中,照亮了水底的一片欢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