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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再遇师姐

风月稀疏白发尾 公子迷茫 9890 2024-07-10 13:49

  城青殿很忙,各路人马都在忙,所有的人都在忙着令英会的事情。大殿那头一派歌舞升平,觥筹交错,喜怒笑骂,分涌而至,惹得这一湖的池水都变得滚烫。

  我拖着虚弱的身子把请帖往阿珏那头推了推,漫不经心道:“这是尚白递过来的,短短3天,这已经是辞武山的第二十五封请帖了。我怕再用生病为由,对方就要杀进我房间里来了。”

  阿珏划拉着图纸,摇了摇头,低哑冷静道:“人已经埋在周南西郊的下面。你又何必担心无关紧要的小人物?”

  我瘪了瘪嘴,把其中的一封请帖单独挑了出来,往他前面一推:“这是辞武山十七长老的。我在纠结要不要去见这位老人家。”

  阿珏终于不再摆弄手上的图纸,默了一会儿,才说:“见了又能说什么。”

  我看着他沉默了下来。

  我这场伤虽然伤得措手不及,但也不太重,反而经过城青殿的老医师的调理,彻底清了体内的寒毒。这样两三天的折腾,也算因祸得福。只是阿珏跟在身边却越发沉默了。我叹了口气,收回了这一碟碟请帖,弯腰点了脚下的火盆,一张张一封封地扔了进去。我凉凉地道:“霜师父若是知道,怕会从地狱爬出来找我。”

  阿珏头也不抬,更懒得看我一眼。

  我隔着火光,抬着眼皮,看着他那头全白的头发和邹巴巴的脸,有些恍惚,没想到我真的把紋楼的主人活活埋在了冰冷冷的地里,李代桃僵,把享誉禹都的护大督卫,阿珏换了出来。火光影影撞撞,恍恍惚惚,我抱紧身上的衣服,感觉更冷了。我沉默了一会,突然承诺道:“你别担心,我既然带你来了,一定把该给你的都给你。

  阿珏顿了顿,抬起眼睛,同样沉默地看了看我,然后淡淡道:“城青殿这几天几乎已经探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只有三四处,戒备森严,无法窥探一二。”

  我弹了弹脚上的灰烬,又拍了拍手上的灰屑,慢慢地踱了过去。

  “宝贝一般都往里藏,哪里有往放的道理?”我看着城青殿的地图,在五角芒星的尖头敲了敲,疑惑道,“这没去的几处都在外围,你确定城青殿的里头这几处都认真翻过了?”

  阿珏一手摸着地图的纸沿边,一边按了按自己的胸口,道:“廉明珠一直没有任何的反应。不管是染公子身边,还是在这个城青殿里,都没有任何的反应。我怀疑我们要找的人可能已经不在这里了。”

  “一点点都没有反应?”我心下直觉不妙,难道连骨头都不见了?

  阿珏认真地点了点头。

  江湖里除了四大世家,唯有城青殿是唯一的特例。而这个特例是也因为它介于江湖和朝廷之间。而能平衡这两股势力,城青殿由很多特色的规定。其中最为特别的便是:一物二人。

  一物:随侯珠。随珠之贵,不下王侯。

  二人:一为城青殿少殿主。城青殿的殿主一定不能是出自城青殿,以前是通过四君子会来选拔,再由几大世家商量招揽其中一人。而如今是先由令英会选拔,再由世家商量。说白了,这人不能是朝廷人,必须是江湖人。二为城青殿的管家,相反只能是朝廷的人。两人一明一暗,一内一外,共同管理着城青殿的大小事务,处理朝廷和江湖之间的各种问题。

  而制衡这两个人的,便是随侯珠。具体如何制衡,除了当事人,没有人知道。但城青殿一直便有:“珠在人在,珠碎人亡”来描述殿主和管家之间的关系。

  可现在这里来来往往的人为什么会感应不到一点随侯珠的动静呢?

  “阿雅,你的伤好了吗?”阿珏突然问道。

  “嗯?”我抬头看着他一脸的慎重,突然福如心来,道:“你要让我再上令英会?”

  “只要进入令英会的前五名就可以面见城青殿里所有的长老。届时,我们分头行动。我去再探探那几处戒备森严的地方。”阿珏说得有条不紊,“而你帮我拖住大殿上的人。”

  “前五?”我连忙摇头,不赞同道,“上次我都没有在华少卿手下赢得一招半式,这次若再不知趣地往前凑,我这条命就要交代在令英会上了。”

  阿珏折起了图纸,慢悠悠地道:“按上次大殿的架势,即便珉宗不找你麻烦,千秋阁也不会放过你。只不过,这几日你大病一场,才稍稍平息了一众的风波。染公子能护你一时,难道能护你一世?更何况,你当时的匕首距离华少卿的胸口不过咫尺,若没有染公子的半路阻拦,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我翻了一个白眼,输了就是输了,何必找托词?

  阿珏见我没有反驳,又道:“禹都的人来了。那说明,能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你等得起,我也拖不起。”

  我盯着对方,阿珏的脖子里有一条极淡的蓝光一闪而过。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吞下白一鸣的所有内功,还要完全消化掉能量为自己己用,这里面代价当然是巨大的。我看着阿珏灰暗的气色,便知他的气息已经有些不稳。本以为廉明珠在他身上,可以护住他这几天的心脉。可现在看来,事情或许正在往最糟糕的一个方向迅速发展下去了。

  “我若再输了,”我挣扎了一下,“怎么办?”

  “反正你也不想要这寒谷少谷主的名头。而且可不是谁都有资格跟你动,你遇上的都只会是那些非富即贵人物。这些人最复杂。里头要想夺你性命的,都要先掂量一下自己。而且还是在这么多宗道前辈江湖高手的面前,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我想还没有谁敢要酒三千徒弟的命。而且城青殿历届少殿主无一人出自寒谷,想必城青殿的各大长辈都知道。所以不会有人让你赢了,当然也不会让你轻易输了。”阿珏顿了顿,迅速道,“若真的输了,也能拖上一拖。毕竟寒谷的徒弟向来命贵,前头已经有珉宗轻衣公子命丧城青山的前例,城青殿应该不想再背上类似的罪名。”

  我看着这只大尾巴狼,心下一堵:“原来,你连我的命都已经计划好了!”

  阿珏只是摸了摸手里的图纸,面无表情地道:“彼此彼此。”

  我们互相盯着对方的眼窝子,互不退让。

  “阿珏,到时候禹都的人可都是站在上面看着我。”我提醒他,“城青殿只是开始,若我死了,或者被抓回禹都,你该怎么办?”

  阿珏把地图折好重新收回自己的衣衬里,打量了我一番,道:“你脱了指铃铛,禹都里没有一个人能认出你之前的模样。他们纵然有心,没有证据,更无能为力。城青殿是第一步,但阿雅,这里,必须要能开始,才行。否则,我不介意亲手送你回寒谷。“

  趁这次生病,我早已摘下了指铃铛,恢复了原本相貌,也比之前十岁孩童的模样成熟了几分。

  我冷冷地看着这个冷酷无情的糟老头子,良久叹了一句道:“你爹要是知道你变成这样子,怕是不会见你。”

  阿珏一下子白起了脸,盯着我,反驳道:“酒三千要是知道一直养在身边的是这样的你,怕也会悔了肠子。”

  彼此彼此。

  夜色凉凉,比不上人心薄凉。

  .

  不知道曦沫染是拿什么搪塞着几大世家,稳住整个比试现场。总之,当令英会决赛到二分之三的时候,我竟然也还能悠闲地在旁边观看比赛,甚至为不认识的人摇旗助威。阿珏早已经借口退出了众人的视线。

  江逸和华少卿正在擂台上斗个你死我活,尽显自家绝招,你家的剑道,他家的刀法,每一次刀剑相撞都隐约能见火花四碎,彼此都是一副赶尽杀绝的姿态。这血债孽缘千千结,一环扣一环,早已成了死结。两个人之间你一招,他一式地显然拼到了红了眼的状态时。

  我看着华少卿游刃有余的动作,明白那天他对着我显然是放水的。如今对上江逸,却是剑剑逼着刀锋,杀气直奔而去,丝毫不曾手软。

  我撑大眼睛地看着他们拳脚相加、刀剑相向的肆意挥洒,心里着实羡慕。

  可惜刀不比剑快,所耗力气又大。相搏百招后,江逸便被华少卿一剑挑落在地,伤在左肩上。但江逸的刀锋也划过华少卿,可惜只在他胳膊上划出一道浅伤。

  站在场外的圆团团的尚白站了出来,气淡神闲地宣了一句:“第七局,珉宗,华少卿胜。”

  我连忙上前扶起一脸不服的江逸,止住了他想再跳进擂台上的动作。

  曦沫染眼角扫到了我,对着我招手道:“回来。”

  我朝江逸拱了拱手,正打算飞身离开。刚一用劲,脚脖子就被一根绳索捆住,外力从脚底起,狠狠地把我从场外往擂台上甩去。

  我一个机灵,另外一只脚踩在直挺挺的绳索上,借着来势汹汹的气势,蹭蹭蹭拖了几步,才摇摇晃晃地站住。

  一抬头,擂台的另一端正走上来一抹血红美人,裙带无风自动,带着一抹凌厉,扑面而来。

  寒谷少谷主-宋丹雅对阵千秋阁右副使-沈风。

  沈风的眼里盯着我,嘴里却对着看台上的前辈,道:“染城主,既然寒谷也想在这擂台上一展拳脚,千秋阁愿意全了宋师妹的这份热情。”

  全场无声,连曦沫染也没出声。

  我乖巧地道了一句:“见过师姐。”

  沈风皱了皱眉头,并不搭理。

  我看着她,心里有些复杂,问道:“师姐,你到底是当我的师妹,还是当我的敌人?”

  沈风看着我,眸光复杂。

  曦沫染挥了挥手,应了下来。

  三声鼓起,比试正式开始。

  我一抬手便了起【寒梅令】的化梅篇,摆出易守难攻的架势。

  沈风脸色淡漠地从右手臂上慢慢地退下一个臂环,不知扣了哪个开关,转眼之间臂环变成一枚极其锋利的环刀。环刀的刀刃根根分明,一枚一枚雪惨惨地指向我。沈风问我:“你确定要用寒梅令对我?你的剑呢?”

  我心里一寒。以现在的我的能耐,不论使出什么,也都是当年的她一招一式学过的。寒梅三篇,篇篇她都懂。可【千秋阁的九章桃花行】,我却不懂一招一式。这种感觉,就像天上的老鹰准备戏弄地上的兔子一般,非常糟糕。

  我没回她,只是默默念起【莫尘】,沉着气息,一动不动。

  沈风扯了下嘴角,摆出请君入瓮之势。

  寒梅令有三篇,化剑,化梅,化风,由轻到重,又一剑收重化轻,一层叠一层,滚滚而来,直至春来消无痕。

  桃花行有九章,风起桃花扬,一浪更一浪,一场再一场,浪浪扬扬,纠纠缠缠,只为盼夏归。

  寒梅落尽逢春起,

  桃花凋零酷暑落。

  死气和生机交集,

  一个缠起一个挣脱。

  我急急退了几步,侧身而走,避开胸前的死气,却避不开环刃割上来的重重皮开肉绽。

  环刃见了血,才转弯飞回了沈风的手中。

  见血!

  我皱着眉头看着沈风和她手上那把环刃。

  沈风低着头,嘴里喃喃着什么,面带暖意地用自己的手指在环刃的刃锋来回地抚摸,像在把玩着环刃上的鲜血,又像在检查刀刃的锋利程度,更像是在跟人亲昵。到最后,那十指都是血,不知是我的,还是她的。那安宁的神色里带着一种狂热的偏执一种冷静的安宁。

  我握紧了手中的匕首,剑是剑,人是人。若把剑当成了人,那把人当成了什么?!这难道就是鬼道?看着眼前这幅诡异的画面,我只觉得有无数只虫子爬过我的胃,搅得我整根肠子都疼了起来。

  许是我太过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神情,不见沈风的动作,那柄环刃突然地脱开了她的手,带着戾气直直地往我的眼睛劈了过来。

  我弃了匕首,起了腰间别着的软剑赶忙挡住。剑刃与刀刃剧烈地相撞,相割,我的银阙居然被压到了极限,剑身紧贴着我的眼帘,似乎下一刻就要崩断,带着碎渣随着环刃,割裂我的眼珠子。我退了一步,软下腰,试图避开刃锋。可这次它并没有回到它主人的手上,而是直接垂了下来,继续追杀而来。我躲闪不及,一边把受伤的左手继续递过去抵挡环刃,一边把右掌手掌拍在地上,借了力气,连忙往旁边滚了几滚,一身尘埃,一身狼狈。

  我扶着自己的胳膊,按住自己的伤口,看着高高在上的衣炔飘飘的沈风。

  对方比我想得要狠要绝决。

  “你不愿意打?”沈风直直看向我,道,“你若再敷衍了事,丢了性命。可别去了阎王那里喊冤。”沈风一边说一边再解下另一只手臂上的环扣,抓弄了几下,又一下子大了好几圈。只见她一脚迈出,压低了身子,两只手慢慢地平展向后。她盯着我,就好像下一秒就要把手里的两把环刃直接割裂我的心脏里。

  我握紧手里的银阙,咽下嘴里的血腥,一剑化风,勉强施展上前。

  两环飞来,合二为一,死死地卡住我的剑。

  刺耳的声音层层荡开,震得人心惶惶,心口难受。

  我只能弃了剑,再用匕首劈开,虎口震得裂开,才得以分开环刃,重新握住剑柄。

  沈风双手一转,一根极细的丝钩扣住环刃,极快地来了回来。

  她看着我手中的一长一短的剑和匕首,一脸复杂。

  我也一脸复杂地看着她双手握着的环刀,一长一短。

  出谷之前,匕首是沈叔唯一的赠予,连带着专克环刃的功夫,也是沈叔传授一二。他老人家一直只教我知识,最多就是教我扎马墩。但我执意出谷,他似乎提前预知些什么,匕首只教我三招,点到为止,不肯再多。

  而沈风刚刚的“绒缠丝”,这一招应该是师父的功夫。我见过师父用这一招取过树上的果子。这交手之间,像极了在寒谷时,我抢酒,师父嘻嘻哈哈躲了过去的招式,简直如出一辙。

  我沉默地看着她,心里怒极:这一招,师父都没有教过我!

  沈风眯了眯眼睛,开口道:“沈叶明居然教你武功。”这是一句陈述句。

  我翻了白眼:“与你何干?”

  “他曾经发誓:此生不再收徒。”沈风咬着牙,警告道。

  我双手插胸,偏偏不想解释,而是抬高下巴,挑衅道:“那又如何?”

  沈风双手握着环刃,站得笔直,闭上了眼睛。

  这身影这身形这神情,仿佛回到了当年的那棵梅花树下。

  那年,我刚来。

  那年,她离去。

  若说刚刚是冷器相交,怒气相向。而现在只一瞬,怒气全消,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一点的死气向我侵袭而来。

  我提起所有的气息,化风而去。

  “噗呲”剑入肉声,沈叶清一张白得瘆人的脸挡在了我面前。我手上的血和对面胸前的血窟窿,一时愣神,手足无措,耳朵里却一刻不停地响起沈风地尖叫。

  有人在喊:“阁主!!!!”

  曦沫染和九道长第一时刻飞奔过来,然后不知谁用力推了我一把,我踉踉跄跄地跌坐在地上。

  “染城主,您,您,您救救他。”沈风泣不成声地求道。

  曦沫染仔细地摸了摸伤口,先摇了摇头:“心脉尽断,没法救了。“

  “不!不可能!他可是沈叶清啊!”沈风怒吼道。

  九道长沉也着一张脸,问道:“心脉还能护着吗?”

  曦沫染抿了抿嘴,摇摇头道:“不行。”

  “阿弥陀佛”一个身着袈裟的和尚双手合十,虔诚认真。

  曦沫染让开了身子,道:“了七师父,还请您看看。”

  了七和尚道来一声“阿弥陀佛”才继续开口道:“不用,血祭已经开始。我救一命,它杀一命。”

  众人突然都沉默着。

  我没听懂,什么血祭什么东西?

  我看着沈叶清,一脸茫然,裤脚突然被人拉住,我一低头便看着沈风红着一双红色眼睛看着我,竭尽全力地问道:“能,能不,能不能,救救,救救沈叶清?”这个名满天下的沈风匍匐在我脚下,一脸哀切。

  她叫他,沈叶清。

  我看向曦沫染。

  曦沫染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道:“气息已无,无能为力。你莫要伤了心神。”

  “就一点办法也,也,也没有吗?明明,明明,刚刚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沈风呆楞地轻轻地拉了拉沈叶清僵硬的手。

  “修道者,不可太执迷于生死。否则你如何修道?如何渡人?”曦沫染淡淡道,“他只是没有道缘而已。”

  我看着沈风慢慢地把脑袋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抵着地,侧脸专注地看着沈叶清那张苍白僵硬的脸,极轻地向我问来一声:“没有道缘?”

  我看着这样的沈风,只觉得头痛欲裂,有什么东西一瞬间跳上我的脑海里,刷拉一晃而过。

  沈风愣愣地仰着头看了看我,又望了望一众人,又机械地转着头脑看了看沈叶清,气息突然渐变。一个掌风突然迎着我的门面而来。

  曦沫染单手架开来她的攻击,挡在我的面前。沈风却双眼赤红地跟曦沫染再对上一掌,才蹬蹬蹬地退开来了几步。

  曦沫燃厉声拦住知风,喝道:“右副使,你在干什么?”

  沈风不理曦沫染,一个诡异的晃身,绕过她,继续直接往我这边奔来。我看着她面目狰狞满含血气地盯着我,心里一颤,脑子里疼得更厉害了。

  沈风一爪划破曦沫染的衣袖,连连向对方的胸膛胸膛攻击过去,口中念念道:“为何?当年你就说着道缘,拦了我那么多年,如今还要拦着不救他吗?你的心为何如此冰冷?道缘?道缘?道缘!!!你是真的因为道缘?还是都在用道缘当借口?你为何总是如此?你要护着她,对吧?为了你所谓的道缘,哪怕她身世罪恶,哪怕她犯下一桩桩一件件的错事,哪怕她动了杀心手染鲜血,你也要护着她?你既然要护着她,那我就要毁了她!!!就像你毁了我一样!!!不能只有别人心痛,你得跟我一起痛啊!!!”

  我听得肝胆乱颤,看着沈风不要命地进攻曦沫染,企图抓住我,连滚带爬地拼命避开她。

  “知风,冷静点!”曦沫染喝道,见招拆招只是刚好拦住了她。

  “别叫我!从今而后,我叫沈风,我是千秋阁的右副使!我与这人间道,恩断义绝,何必假仁假义?别在我面前扮演着前辈的模样!”沈风使出全部功力攻击我,招招逼近要害。

  曦沫染皱着眉头,冷冷道:“人死不能复生。你莫要迁就他人!”

  沈风一听,掌风更重。

  我看着对方的手朝我门面抓来,再退开来。

  曦沫染拖住沈风的双手,青衣折腰而去一举按着知风的后颈,喝道:“凝息诀!”

  沈风僵住了片刻,九道长在后面伸手点住她的心脉,她才闭上眼睛。

  缥缈峰的六引凤主干脆利索地把另一只手也抵着知风的脊梁,闭上眼睛低声念着:“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反反复复念了三四遍。

  终于,颤抖的沈风才慢慢平静了下来,自行入了定。

  六引凤主封了她的五识,这才抬起头来看着曦沫染。

  曦沫染默了默道:“如果她能自行突破这一关,把这口恶怨全部释放出来,也许千秋阁也将会因祸得福,重获新阁主入主紫微宫。你刚刚不应该出手。”

  六引凤主轻抿了嘴,不赞同道:“七情六欲是人之根本,并非所有人都能像你一般断得干干净净。有些机缘,不能强求。万一转入魔道,该如何?”

  “有我在,便不会。”曦沫染说得自信。

  六引凤主子抬了下巴道:“有你在,才会。心结在前,先杀后放,才是人之常情。”

  曦沫染高深莫测地看着她,拉了拉唇角:“你倒是有了些变化。”

  六引凤主只是淡淡道:“你倒是一直都没有改变。”

  只是她们话音未落,原本平静的沈风却突然爆起,化掌为爪,以迅猛的速度奔来,啪了我一巴掌。

  六引凤主单手改为双手,只是按住她,按得她面红耳赤,汗津连连,牙齿把嘴唇都咬破了。

  我脸上已经鲜血淋漓,我的身子就像一个像被吊着线的木偶,除了心跳和呼吸,停止了所有的动作,跪伏在地。我诧异得感受着自己的身体,除了诧异只有诧异。怎么?怎么就不能动了?

  “杀人偿命!”沈风死盯着我,吐着血。

  于是我视线瞬间又全部被沈叶清占据,七窍流血的脸,插在胸前的刀子,以及诡异的姿势。我看着冰冷冷的沈叶清,看着他还是身着着的红色华服,看着看着,我就想起沈叔,想起寒谷的八年,想着想着,我就突然好奇为什么他们是亲兄弟,一个选择在寒谷避世,一个选择在千秋阁入鬼道?然后我又突然好奇师父当年愿意收我为徒的理由?为什么要选我而不选沈风?当年流离颠沛只想有一个安身之处,没敢细想。而如今,我突然想找师父问个明白。可我的脑子快要炸开,一个一个问题不断地涌上来,身子却只能趴伏在地上,一动不能动,只能继续看着沈叶清那个姿势诡异的尸体。我突然发现我竟然跟他的姿势一模一样。看着仆人们在旁边窸窸窣窣地忙碌着,就像一群密密麻麻的道蚂蚁在准备搬运一块巨大的粮食般装殓着尸体。我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后脑勺像被一股冰冷的寒水从头直贯下脊椎。

  恍惚之间,我听到肖辞的声音,他说:“这不是一个人,这是一个木偶。”然后肖辞盘腿也坐了下来,那张略带苍白的脸终于撞进我的视线里。他看着我,笑着道了一声:“好久不见,阿雅。”

  阿雅。。。从他的嘴里吐出来,真是怀念的声音。

  肖辞看着我微微安慰道:“别怕。”然后他默默地挪了挪身子,把自己都收容进我的视野。他弯着腰,也跪趴在地上,以一种诡异的姿势盯着我,他说:“阿雅,你果然没死。”

  如果可以,我倒想很想扯一扯嘴角,点个头。

  肖辞温温和和地看着我,语气柔和,淡淡地说:“阿雅,你还是选择毁掉了周南西郊。你忘记了吗?周南西郊不仅仅是天顺一脉的陵墓,也是万俟一族的归属之地。阿雅,你毁了老祖宗的栖息地,以后是打算当孤魂野鬼吗?”

  我努力地想直起身体,我实在不喜欢再听这些。

  “唉~~~”肖辞叹了一口气,然后侧头拉起我的一只手低头把玩着,喃喃道,“你最终是去了寒谷,兜兜转转这么久,可这么久了,却只是成了寒谷的玩具。阿雅,真的值得吗?修道修仙,难道就抵不过人事百年恩好吗?”

  我瞪着他。这是什么扯什么?

  “你以为寒谷为什么收容你?,不过也只是为了万俟一族一身的血骨。”肖辞笑了笑,摸着我的手腕,扣住我的命脉,道:“无论天子如何变,万俟都能稳居朝野。靠得不仅仅是胆识和博学,真正重要的就是这身的血水,这就是压制修道界的武器,这也才是周南西郊真正的秘密。”

  我抑制着发痒的喉咙,干涩地问道:“什,什么,什么意思?”

  肖辞抬起头看着我,顿了顿,道:“他们果然说话算话,这么多年都没有让你知道一星半点。起来吧,跪着的膝盖骨该要碎了。”

  我心里发紧地看着他问道:“你把话说明白些。”

  肖辞撇了我一眼,笑问道:“阿雅,你都把自己赔进去了。你拿什么赢了他们?”

  我心里颤了颤,猛然抖开他的手,天地瞬间在眼前上下颠倒晃动。刚刚跪着着的地方里像藏里一个黑洞,大力地把我整个人往血洞里吸了过去。我的下半身就像瘫痪了似地动弹不得,我的上半身只能拼命拉长双手去抓住肖辞的胳膊,连牙齿也咬住了他的衣角,就像一只待宰的肥猪死死地咬住最后的救命绳,蹬红了眼,拼足了命,较劲着拉着肖辞。

  肖辞沉沉地看了我一眼,深深地叹了口气,他说:“阿雅,如此这般放不下,该如何熬得过去呢?你往下面看一眼,大家都在等着你呢。”

  我愤怒地瞪着肖辞的见死不救,越发抓紧了他,咬紧牙关,直到嘴里都是铁锈的血腥味。

  肖辞再次叹了气,却伸出一只胳膊,死死把我的头按了下去。

  我被压着一动不能动,筋疲力尽。底下的血水开始没过我的鼻腔,冰冷冷如蛇一般滑过我的喉咙,往胃里涌去。我的脑神经一崩,被这血腥味和滑腻的恶心感震得浑身汗毛倒立,拼命地挣扎起来。我放开肖辞的袖子和胳膊,反而拼命地去扯开他压在我的肩膀和头上的那两双大手——它们如雪崖下的冰刃一般冷酷无情。我使出浑身解数都移不开按住我的手,只剩下精疲力尽的自己和疲惫不堪的身体,任由自己浸没在血水里。直到感觉自己的头发梢都没在血水里,意识沉沉浮浮。

  终于,沉浮微妙之间,神思游离的刹那,有人提起我的领子,一把将我从这血腥之处提了上来。那一刻,那个人使劲地摇晃着我的身子,道:“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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