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东山派的掌门丁孟平半个月前收了一个十二岁的黄毛小子当了关门弟子,江湖人士纷纷质疑大名鼎鼎的剑含千秋雪——冷霜剑丁孟平老糊涂了。
丁孟平早年成名手持一把冷霜剑叱咤江湖,他曾声明自己一生只收七名弟子。据说他选弟子的要求极高,目前看来他前五名弟子可以算是武林年轻一辈里少有的奇才。可是到了第六个徒弟的时候,他选弟子的眼光似乎有些差了。十八年前他竟然把在河边捡到的女婴收作六徒弟!这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女婴到底是哪一点符合了丁大侠的要求?如今他又把路边行乞的黄毛小子收作关门弟子,真是令人想不通!
“七师弟,你别听外面的人瞎说。师傅选弟子从来不是外人所说的那般严苛,你也不是他随随便便就收的徒弟。跟着师傅好好练功,过得几年你也是个武功高强的小少侠。”三徒弟李旭说道。
小师弟林云泽说道:“三师兄,我一定会好好用功的。”他看了一眼环抱双手走在前面的卫翎说道:“三师兄,师傅明明派我们三个下山采购。为什么东西全是我们拿,六师姐双手空空跟散步一样。”
“嘘,你小点声。六师妹的耳里甚佳,她听得见的。”李旭委屈的说道:“她是东山派唯一的女子,师傅让我们格外让着她一些。”
前面高挑的女子笑道:“三师兄,是你们都打不过我吧?”
林云泽叫道:“六师姐,师兄们都说你是师傅的弟子里最厉害的。是不是真的?”
“不过是师兄们让着我一个女流之辈罢了。”卫翎心中是开心的,不过这开心并不是因为师兄们说她是最厉害的,而是老七叫她六师姐。她心道:“当了十八年师妹,总算可以当师姐了,这滋味不是一般的好啊!”
突然一个陌生的声音从他们三人身后响起:“各位留步!”
同门三人一同回头只见一个腰间别着双斧的高大男人不断的打量他们三人。
李旭身为林、卫二人的师兄察觉来者不善,把师弟师妹拉倒身后,朝着那男人作揖道:“不知阁下有何贵干?”
那男人说道:“在下余盛,把那姑娘留下,爷爷便留你们兄弟狗命。”
林云泽一听,立即从师兄身后站出来骂道:“你就是那个采花贼?怎么在爹们面前说这些混账的儿子话?”
林云泽从小行乞,生活在市井之间,什么脏话粗话没听过?老乞丐们说,为人在世决不能让人在口头上占半分便宜,他在过去的十六年里便是身体力行的践行这句话。他见这江湖上的无赖对师兄师姐无礼,也顾不得门中不得疾言厉色的门规,只管破口大骂!
李旭轻拍师弟肩膀,说道:“阁下可知道这是谁的地界?你要在此处犯案不成?”
余盛笑道:“谁不知这是东山派丁老儿的地界?我收拾你们几个还得问过他不成?”说着他朝地上吐了一把口水说道:“爷爷这辈子最讨厌东山派的儿子们,明明是练武的粗人偏要作一副文邹邹的模样,还想举派考状元不成?”
他此话一出,便激怒了这同门三人。当时江湖门派多以所处之地明明,在点苍山的叫做点苍派、在锣水山的便叫锣水派。可东山派是在猫儿山上的,难道要叫猫儿派不成?东山派的创派祖师爷可不想让他的徒子徒孙变成猫儿猫孙。
八百年前,东山派的祖师爷杜子疾是本一个读书人,弱冠之年迎娶了邻家的女儿为妻。那时正逢国战,十五以上的男子都要去御敌。刚成婚不久的杜子疾也成了百万大军中的一员。那场仗足足打了十五年,当杜子疾历经艰难回到家乡时一切早已物是人非,原来在他出征的第七年家乡水灾,那一场大水要了他父母妻子的命。他心灰意冷,决意归隐深山。后来不知他有了何种奇遇竟然学得一身武功,成为一个开山立派的大侠。东山派的东山二字出自《诗经·豳风》中的《东山》一篇。他始终认为“我徂东山,慆慆不归,我来自东,零雨其濛,我东曰归,我心西悲。”一句符合当年他征战归来时的心境,所以将门派叫做东山派。
因为祖师爷是读书人,东山派自创立以来已十二辈,每一辈弟子都要熟读诗书。这本来是东山派门内的好传统,却被江湖上一些粗人诟病,甚至背地里叫他们猫儿派。
卫翎心想:“看来这个采花贼并不知道我们便是东山派弟子,我今日定要他跪下来给祖师爷赔罪。”
她轻轻走到师兄面前说道:“哥哥弟弟,这位大侠看来是为小女子而来,让小女子来与他说几句话。”
林云泽刚想出言制止却被三师兄一把拉住,三师兄悄悄在他耳边说道:“那个淫贼,要完了。”原来李旭知道师妹想要教训那个淫贼。
余盛不知卫翎的伎俩,笑道:“还是你这娘们识相!哈哈哈哈!”
卫翎故作娇羞道:“小女子自小敬仰如同大侠一般的英雄,在家中学了些拳脚便梦想着有一天能与您这样的大侠交手。”
那淫贼见卫翎生得极美,清丽出尘似乎不染人间烟火气、眉宇间尽是寻常女儿没有的英气。他身为一代采花贼阅女无数,可以说是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所以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那样美丽的女子竟然叫他作大侠,他心中自然是高兴极了,他断定这位娇滴滴的美娇娘不会什么功夫所以说道:“本大侠就站在这里,三拳之内你要是打不倒我,便当我的婆娘。怎么……”
他话没说完心窝便挨了卫翎一拳,他做出一脸享受的模样说道:“姑娘的粉拳含香,打得我酥酥痒痒好生舒服。”
卫翎掩嘴一笑说道:“还有两拳呢。”
“姑娘就算再打我一百拳,我心中也是欢喜。”
林云泽皱着眉头对三师兄说道:“那淫贼说话这样恶心,师姐怎么不赶紧揍他一顿?”
李旭摆摆手,示意他接着往下看。
卫翎方才掩嘴一笑时悄悄将内里运到右手悄悄握拳,猛地发力打他膻中穴。余盛眼见此拳来势凶猛自己却无法躲开,生生承了这一拳。哪知这拳后劲太大,竟将他打飞撞到身后三丈的树干上。
他目露凶光,抄起腰间的双斧说道:“臭娘们,你骗我。”说完,胸口一痛喉头一腥,吐出一口鲜血来。他此时知道了那一拳的厉害,十分后悔刚刚那句辱骂她的话。刚想求饶,右脸颊上又挨了一拳,便说不出话来了。
林云泽看得目瞪口呆,说道:“完了,师姐你怎么打死人了?人家说书先生说鲁提辖三拳打死了镇关西,我道是假的,今日才知是真的!”
“瞎说什么呢?师妹采用了三分力,那淫贼只是晕了过去而已。”
林云泽咽了咽口水问道:“六师姐,现在咱们怎么办?赶紧跑吗?”从前他和别的小乞丐偷了东西一定会赶紧跑。
卫翎说:“跑什么?等他醒来让他好好给咱们东山派赔罪。”
“六师姐,你都把他打成这样了,他怎么醒得过来?”
“我去把他打醒。”
“师妹!你糊涂了?你再打他就死了。老七找点水浇醒他。”
林云泽把腰间的水袋取了下来,将里面的水尽数倒在余盛的脸上。他脸上一凉立即清醒过来,他心中的立马想到要逃跑。他回头一看,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一头小狼恶狠狠地盯着自己。
他心道:“一个娇滴滴的娘们都这样厉害,她的兄弟岂不是更厉害?我今日肯定是走不掉了。他们什么时候身后放了那头恶狼?歹毒!真歹毒!大丈夫能屈能伸,我日后再来找这三个人报仇!”
他跪在地上放声大哭:“女侠饶命啊!女侠饶命!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小的家里还有个八十岁的老母天天盼着我回去,您要是要了我的命,便是要了她的命啊!”
卫翎笑道:“原来是这样啊,喂,我问你,你知不知道我们三个是谁?”
余盛立马说道:“知道知道!姑娘是天仙!姑娘的兄弟自然也是神仙了。”
“余盛,本姑娘不喜欢别人油嘴滑舌。我们三个是东山派的弟子,你方才说东山派什么来着?”
他在地上重重叩了三个响头说道:“那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竟然在三位大侠面前大言不惭。”
林云泽见状突然来了精神,说道:“那你是要背着我们说咯?”
他一听这话,心中有些发虚说不出话来,只是不停的磕头。
卫翎说:“你今天说的话咱们祖师爷可是都听在耳朵里的,是不是得给祖师爷赔罪呢?”
“应该的,应该的。东山派祖师爷在上,小人余盛有眼不识泰山,竞对东山派出言不逊,请您老人家在天有灵饶了小人这一回。”说完又是嘭嘭嘭几个响头。
“本姑娘本来想带着你回东山派,让你对着历代掌门的排位、当着我我师父还有师兄们的面磕头认错。但见你如此诚心诚意的对祖师爷道歉,便免了这一环。”
“谢谢姑奶奶!谢谢姑奶奶!小人今日离去,定然每日记挂姑奶奶不杀之恩,时时叮嘱自己要尊敬东山派的各位大侠。”
“师姐,要我说他此刻心里想的肯定是记住你今日怎么打他,打算改日来东山派寻仇。”
“小爷,您可不能这样诬赖小人啊!”
李旭说道:“师妹、师弟,他已经认错了,今日便饶过他吧!”
“对对对,这位小爷说得对,今日便饶过小人吧!”
卫翎挑眉道:“喂,你废话怎么这么多?是不是我下手太轻了?恩?”说完作势要打。
李旭和林云泽看她这痞气十足的作为,心中无奈,师傅他老人家英明神武,怎么就教出了个十足的女流氓?
“姑娘刚算完你出言不逊的帐,还有些帐没算清呢。”
余盛惊恐道:“小人是第一次见到姑娘,从前从未有的罪过姑娘的地方呐!”
李旭道:“你可是出了名的采花贼,我师妹便是要算一算这笔账。余盛,毁在你手上的姑娘可不少啊!”
“喂,淫贼。你怎么当着我师兄师姐的面儿就尿了?这样太……太不那个了。”
卫翎看他怕得厉害,便说道:“今日之事给了你点教训,若是今后本姑娘还听说你祸害姑娘。你的脑袋就换个地方待吧。滚吧!”
“是,小人这就滚。”他一转头就看见那头小狼还在恶狠狠地盯着他,他说道:“姑奶奶、两位爷爷,这……这狼。”
卫翎怒目圆睁骂道:“让你滚便滚!”
她话音刚落,余盛立马连滚带爬的离开了。
林云泽笑道:“师姐的话怎么比圣旨还管用?”
李旭严肃道:“你们两个今日真是太调皮了。”
“师兄,我和师弟吓吓那恶人难道还有错吗?”她瞥见那头小狼正用那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自己,于是问道:“这小狼是打哪出来的?这样有灵性,方才还凶巴巴的看着那淫贼呢。”
李旭道:“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在我们身后的,走了一路了还在。七师弟,你说是不是?”
他的七师弟正看着地上那摊余盛的尿出神,也没回答。
卫翎心想:“这小狼应该是离群了,所以满眼幽怨。”
她抱起小狼,说道:“小狼小狼,我带你回去好不好?”她瞧见小狼一脸惊喜的瞧着自己,只当它是同意了。
“师妹师弟,天色不早了,咱们快回山吧。”
林云泽突然说道:“师兄师姐,我想小解。”说完便一溜烟的跑了。
李旭和卫翎在原地等了他许久,还不见他回来。突然间听见远远传来的一声惨叫,二人觉得是师弟出了事,立即朝师弟离开的地方跑去。
谁知师弟连蹦带跳地跑了回来,一点都没有出事的样子。
李旭问道:“七师弟,出了什么事?”
七师弟笑道:“我赶上余盛问了他几句话,然后他就自行了断了。”他在小腹前做了个向下切的动作。
卫翎说:“你小子好本事啊,你对他说了什么?”
“我追上他,问‘余盛,你今后还敢犯案不敢?’他连忙说‘不敢不敢!’,我又问‘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背着我们犯案?要是有个能保证你永不犯案的办法就好了’,师兄师姐,你猜他怎么着?”
卫翎一想便知道师弟想说什么,于是笑道:“小七,你可真是个坏胚!”
“哈哈哈哈,他思考一番便自己动手当公公了!”
李旭为人忠厚,深感此事不妥。本想教训这一番,但转念一想觉得这样也是为武林除了个祸害。况且卫翎自小就有些邪气痞气,林云泽又是从小在市井中过惯了偷鸡摸狗的生活多少有些无赖狠辣,师傅可是万分嘱咐要对这他们两个多些耐心,要循循善诱让他们走上正途。就是这样,李旭止了教训他二人的心思,打算回去禀告师傅再说。
“好了,你们两个小家伙赶紧跟我回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