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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如一念从真起妄

红尘散录 洛城花尽 3581 2024-07-10 13:50

  殷慕倾离开光明顶的第八日,率两千弟子抵达不老山。不老山山路崎岖,草木颇丰,甚是难行,相传山上有一老僧树,年久枯木,有老僧常时跏趺其中,坐化后其树复活。

  僧生树灭,僧灭树生。

  后人亦称此树为不老树,此山为不老山。

  入山口一出古碑之上,古墨书写着二句禅语,木制的碑牌已历经沧桑,破旧不堪,而古墨留下的字迹依旧清晰,书道:

  如一念从真起妄,今返妄可归真矣。

  此下天已然快黑了,贸然进山恐出变故,命无尘率五十弟子前去探路,殷慕倾命众弟子于古碑旁就地扎寨。

  火把的灯光逐个亮起,不老山隐藏在深蓝色的云光之中,归鸟自山的一边飞起,一头扎进逐渐昏暗的夜色之中。殷慕倾寻了块石头就地而坐,月华剑立于古碑之上,月色的剑身散发莹莹微光,照亮了古碑上“妄”“念”二字。

  一念由心,妄自心起。殷慕倾拾起月华剑,抽出青色的帕子擦拭剑身,有心才有念,既无心,又谈何妄念?

  她本不属于武林,五年前本因随着前朝的覆灭一块死去,却因一时之妄念踏入了江湖。当年,叶连城不过弱冠,身体孱弱的他一手撑起光明顶,同江湖上所谓的名门正派周旋,她遇见他时,他浑身是血,奄奄一息,她救了他,说:“原来,你就是叶连城。”

  他虽身受重伤,面上却带着笑,丝毫不恼她的嘲笑,谦虚而有礼貌地说:“恕在下眼拙,不认识姑娘。”

  这就是叶连城以为的他们的开端,他时常与她说起,他说:“当年,江湖众人皆以杀我为目的,你为何要救我?”

  殷慕倾从未回答过叶连城的话,只说:“我只杀敌人。”

  她本就是家族为了抵御外敌而培养的杀人武器,以前,她尚且算是有敌人,而现在,叶连城的敌人便是她的敌人。有时她会想,如果随着前朝一起埋骨于战场之上,这之后的种种又会是怎样一个结局?

  或许叶连城早已死了,也不会有现在的光明顶。

  又或许,他会找到另一个殷姑娘,或者寻回光明顶真正的主人。

  多年的杀戮,并没有让殷慕倾心冷如铁,只是将这份愁思藏进了杀伐之中。一切不过妄念而,想到此,殷慕倾让自己从思绪中出来,她必须时刻保持警惕,握在她手里的不光是光明顶两千弟子的性命,还有叶连城毕生的心愿——灭唐门。

  不老山远远比想象中还要难行,树木和荆棘遮挡视线,极易迷失方向,若有人埋伏在此,想要毫发无伤地逃走几乎不可能。殷慕倾自出了光明顶便一路南下,未耽搁一分一秒,就是为了抢先过不老山,怕唐门提前在此埋伏。

  头顶的乌鸦立在粗大的枝桠上,用红色的眸子瞧着树下的人,它歪头看了很久,树林里一片死寂。一道火把悄无声息地灭了,无尘等人毫无察觉,自上而下俯视的乌鸦目睹了一切,诡异地叫了一声,打开翅膀惨叫着扑棱棱飞走了。

  无尘顿时警觉,立刻顿下脚步,屏气凝神,将意识用内里散开,不放过树林中任何一丝动静。

  突然,无尘身边的火把一同灭了,仅留下无尘及贴近自己的三人,气氛诡异起来,所有人面面相觑正要开口被无尘打住,用内里灭了火把,周围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无尘用内里逼缓气息,自怀中取出一粒明珠,在抛出的瞬间立刻出剑,银白色的剑光如同一条蛟龙,瞬间取得敌人性命:“撤!通知殷姑娘!”

  仅剩的三人正欲拔出信号弹,数百名黑衣人自林中窜起,所有人来不及反应纷纷死于剑下:“妈的!”无尘爆出一句粗口,殷姑娘已经如此赶路,他已经万般小心,竟还是着了道。

  片刻间,剑光所到之处,血液弥漫,无尘运足了内里跃上枝头,试图拉开距离。然而,还不等他跃起,头顶等待多时的黑衣人纷纷跃下,剑尖萃着冰冷的光,只取他的心口而来。

  来不及躲闪,无尘的胸口、手臂已纷纷挂了彩,心下再次骂了声娘,道:“唐潜这混蛋,真是下足了血本。”

  剑光不断,无尘借着熟练的身形堪堪躲过一波刺杀,得了口喘气的机会。粗略估计埋伏的尚有百人,皆是死士。无尘一边躲避,一边思考应对之法,眼下敌人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剑光堪堪划过无尘的脸,无尘骂了声:“奶奶的,老子就靠这张脸,你给老子划花了,老子跟你拼命。”说是拼命,他着实已经无力可拼,身上挂的彩越来越多,虽不致命却已经影响身手。

  正待无尘还手不及之时,月华剑擦着他的脸而过,将一名黑衣人直直钉在树上。殷慕倾黑色的身影如翩飞的树叶,被剑光带着直取咽喉而来。月华剑的光芒每一次闪过,都映出一张因措手不及而惊愕的脸。

  “伤势如何?”殷慕倾落在无尘身边,两人背对着背,问无尘。

  “小伤,不碍事。”无尘龇牙咧嘴,嘴上却说。

  “速战速决。”殷慕倾不等话落,挥起月华剑一跃而出,手起剑落之间敌人丝毫没有招架之力。

  无尘与殷慕倾并肩多次,每一次他都有感叹这个女人的剑法,干脆、利落,不似瞬逝的狠戾,却带着肃穆清冷的杀气,仿佛月光笼罩之下,不是一篇柔和,而是一片肃杀。

  不老山之战,唐门也是准备不及,所设埋伏也只是为了一探虚实。殷慕倾未做耽搁,天微亮便已经出发。无尘受伤,去不老山附近的据点传消息顺带治伤。

  光明顶上,长风将白堂主和妙堂主送出门口,关上门与叶连城说道:“白堂主和妙堂主近年越发糊涂了。”

  “无妨。”叶连城重新坐回桌前,问长风:“让你打听的事情如何?”

  “回教主,白堂主和妙堂主似乎已有怀疑。”

  “继续跟着,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现身。”

  “是!”

  长风领命之后便安静地立于一旁,自旁打量着叶连城,只觉得近日他消瘦得厉害。叶连城的面色长年雪白,嘴唇亦无甚血色,一双水雾缭绕的眼睛里泛着光,寻常之时这双眸子沉静而朦胧,而现在却迸着精彩的光,让人难以对视。

  叶连城咳嗽了一声,他的手纤细而修长,皮肤透明如凝脂,能看到皮肤下青色的经脉:“慕倾打算夜袭,我有些担心。”

  “你说,我们要不要去瞧瞧?”

  叶连城似乎在自说自话,并没有在意长风回答与否,又说:“长风,你说慕倾若是回来,我给她办个庆功宴如何?这么多年了,从来未与她办过。”

  “今次办一个吧!”叶连城与长风交代,“你说她会高兴么?”

  “是!”长风领命,想到殷慕倾清冷的脸,似乎有些难以想象她笑起来的样子,“教主亲办,殷姑娘自然会高兴。”

  叶连城难得一见地笑了下,似乎满心期待殷慕倾回来的日子,拾起毛笔,在细长的信签上这下:允,等汝归来。

  楚河并非一条河,而是代指南楚一带的水系,水系绵延千里,东至海口,西接邺水,与玉眄山脉相连,横跨整个陆地,是直入唐门的必经之路。

  在不老山初次与唐门和凤鸣山庄碰面,只是场不大不小的摩擦。三日前,殷慕倾率众人抵达楚河,无尘与殷慕倾汇合,一道而来的还有妙玉、瞬逝。

  殷慕倾坐于案前,捏着叶连城的回信,面上瞧不出喜怒,沉默良久才张口问:“他的身体好了?竟然让你过来?”

  妙玉一身粉衣,瞧年纪也不过二十出头,向来是个骄纵的主,可她再是骄纵,面对殷慕倾也会下意识收敛一些些:“没好,反正现在还死不了。”

  瞬逝向来是个话少的,无尘又全然顺着妙玉,殷慕倾自然知晓他们的性子,也懒得理会,只说:“你回去吧,这里不需要你。”

  妙玉是个倔强的,也是个有脾气的,学艺于南溪圣手治不了叶连城的病已经让她非常伤自尊,现在还被殷慕倾撵,自然气不打一出来:“凭什么让我来我就来,让我回我就回!是!我是没本事治好叶连城的病,他死了也活该,可我好歹是圣手的关门弟子,照顾照顾你们总该行吧……”

  无尘拉了拉妙玉的衣袖,妙玉顺着无尘的眼光望去,只见殷慕倾的角色一寸寸阴沉下去,眼底的肃杀之气逼得她原本嚣张的声音一寸寸低了下去。

  瞬逝坐于一边慢悠悠地喝茶,他一身青衣,短刀藏于袖中,寻常一副青灯古佛相伴的模样,殊不知是个杀人不眨眼的。

  妙玉有些委屈,她为了叶连城的病从小修习医术,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叶连城的病情,也没有人比她更关心叶连城的病。她曾经寻遍了南疆,可是一无所获,纵使她使了万般功夫,叶连城的身体还是一日较一日的弱了下去。

  正因为束手无策,才会更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妙玉甩开无尘的手,丢下一句:“我已经请我师父过来亲自照看,你放心,他暂时确实死不了!”说完,便转身出了门。

  殷慕倾的脸色这才好了些,转向无尘和瞬逝问:“情形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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