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乌云游来,将月光挡了去,一家马车行驶在雪地上,在雪地上留下了深有五指的车辙。
中年大汉赶着马车,柔弱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的脸显得那么平整,平整得如被重物碾过一般,唯一突出些的,就只有那塌得不能再塌的红鼻。
马车里,少年还在纠缠着青年,誓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青年却望着车厢里的两个七八岁的少年出神,有一句没一句的应付着少年。
这两个七八岁的少年,一般的个头,一般蜡黄的脸,和那命丧于少年镖下的村妇倒是有几分相似。
原来,青年临行前留下两锭银元宝,就是要向那对苦命的夫妇买下这两个孩子。
虽然他们已经不能开口说话,不能收下银子,可是青年不管这些。
在他看来,受人钱财,就得与人同样的回报,这样的交易才算公平。
死人也好,活人也罢,公平的交易才算交易,否则与强盗无疑。
再看肖雪饮与那偷袭她的青年,此时二人依然势不两立,肖雪饮笑得肆意,只因她觉得这“梅花剑法”才是他师傅的原创。
她自然有她的证明,因为二人使的剑法虽然相同,前九决也相同,但是她使的乃是十三决。
一个九决,一个一十三决,高下已经见了分晓,谁是贼,谁是主,聪明人自然立刻知晓。
肖雪饮显然不笨,转而,她也学着梅长风往常赏花时的模样,粉鼻轻轻一嗅,满面梅香幽然而至,让人不由得为花的凋落而黯然神伤。
梅花也好,雪花也罢,在这寒风中,总是身不由己的枯萎凋谢,最后化为春泥。
人呢,当然也是!
但花有重开之日,人却无再少之机。
如今看着地上随风滚动的梅花,肖雪饮忍不住叹了叹气,声音婉转道:“梅花十弄情已枉,再弄梅花蜜成霜,离落枝头思故乡,霜至天寒无处藏!”
吟到尾处,肖雪饮的神色更加忧愁了几分。
不知怎么,与前九决的欢愉之感不同,后四决吟起来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压抑之感。
肖雪饮虽然不解后四决的寒意,可是立在一旁的青年却一下笑了起来,连连称道:“妙极,妙极!”
肖雪饮只怪平时没有听师傅梅长风的话,多学些文人墨客的文辞雅句,只得哑然看着青年在哪里独自陶醉。
可是别人越说妙极,肖雪饮心里更是好奇!
好奇这后四决说的什么,好奇那傻子究竟是故弄玄虚还是真的明白后四决的寒意。
没等肖雪饮开口,那青年已经兀自笑到:“以前我总搞不明白这‘梅花九弄’总缺少点什么,现在终于明白了!”
眼见青年独自陶醉,肖雪饮没好气的道:“你明白个屁啊,你个大傻子!”
青年也不生气,道:“非也,非也!”
肖雪饮没有说话,只道是又遇见了一个书呆子。
只听青年又道:“是在下输了,输得心服口服!”
肖雪饮冷哼一声,等了半晌,却没有等到一个响屁,好在对方已经认输了,那自己的小偷之名就落在了对方的身上。
肖雪饮心中虽然有些怅然,不过转而神色爽然道:“念在你也是爱花怜花之人,还是求我师傅给你一些治伤药膏吧,他可是养颜护肤的高手!”
说完,肖雪饮一个翻身,便自窗户处翻进了屋内,全然忘了屋内还有旁人。
青年愣在原地,神色一阵木然,也不知是被肖雪饮的进屋之资惊到,还是被今日自己所表现出怪异行为愕然。
这要放在今夜之前,他就是粉身碎骨,也不会向一个女子道歉的。
不过凡事都有第一次,只要是人,就都会有第一次。
男人也好,女人也罢。
肖雪饮钻进屋内,这才发现除了梅长风之外,屋内的一女四男正直勾勾的看着她。
仿佛看到什么怪物一般,想来,放着好好的大门不走,却要从不甚宽大的竹扉中进来。
虽不是傻子,那也是呆子。
肖雪饮脸上红霞乱飞,躲过众人的目光,这才在梅长风跟前找了个位置坐下,自顾端起茶杯,将脸挡了去。
也就是肖雪饮坐定的功夫,门外的青年已经走了进来,恭敬的与牛泉拜了一揖:“师傅,徒儿给你丢脸了!”
师傅?
肖雪饮忍不住将茶吐回杯中,指了指青年,道:“怎么,你的‘梅花九弄’是他教的?”
青年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牛泉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道:“小姑娘说笑了,老夫哪里会那等缠绵悱恻的剑法!”
缠绵悱恻?
肖雪饮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用“缠绵悱恻”来形容剑法,实在是可笑至极。
她真的哈哈笑了起来,边笑边道:“老伯,想不到你也懂这般文绉绉的闺家之词,只是用错了地方吧!”
说完,肖雪饮自顾又笑了起来。
牛泉也跟着笑了起来,道:“我就说,常青少主,没有人会用这样的深闺之词形容剑法嘛,你看,老夫今日不就丢丑了吗?”
与二人哈哈大笑不同,青年却直直的盯着坐在肖雪饮身上旁的梅长风,道:“不知前辈有何见解?”
梅长风双眉一展,不答反问,道:“愿闻其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