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退去,窗外又月光皎皎,竹林深处,不时飞出几只夜鸟,在月光下留下一串黑影。
虽是深山陋室,可是屋内炭火烧得正旺,也就没有半点寒意。
青年抖了抖有些打皱的白色长袍,这才起身长揖,道:“那晚辈万常青就斗胆说上一说了!”
梅长风神色自若,似乎并不关心,而肖雪饮则全然不同,这万常青在门外卖下的关子,她倒要看看这傻子能把一个简单的剑诀说出不一样的花样来。
只听得万常青道:“这天下间的剑诀并没有什么不同,在旁人看来,只不过是一些简单的辞藻堆砌罢了!”
本以为万常青会有什么独到的见解,可是他的这般见解不仅一般,而且毫无独到之处。
只要不是傻子,上至听过几天书的长者,下至上过几堂学的幼童都明白。
显然,屋中的几人不是幼童,更不是傻子。
万常青笑了笑,继续道:“能够自创剑法刀功的人,已经可以称得上是武学大家,可是能将剑法刀工用剑诀刀窍编出来传于后人,那说明主人已经十分用心了!”
众人默然,表示赞许,唯有梅长风,瞟了瞟坐在牛泉身旁的少女后,眉头又紧锁了几分。
可是众人正盯着万常青,没有注意到梅长风的神色。
万常青继续道:“在武学上,用心之人已经很了不起,可是这用情之人,恐怕万里也无一!”
说时,万常青将目光移向梅长风,道:“梅前辈,您说是晚辈说得对与不对!”
梅长风漠然,转而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被截断的残梅,道:“用心固然值得赞许,但是用情就显得有些愚蠢了!”
众人有些不明所以,唯有万常青接道:“但是古人不是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吗?”
梅长风却笑了,道:“我看这古人不是傻子就是呆子,两个人都不能长相厮守,那朝朝暮暮又还有什么滋味!”
万常青一阵木然,似乎是被说中了心事一般。
而对梅长风的这番见解,肖雪饮却大为赞许道:“还是我师傅说得对,两个相爱的人假若不能在一起了,那即使吃山珍海味都没有滋味了!”
万常青神色依旧蓦然,许久才道:“晚辈还是说回这梅花剑诀吧!”
若不是万常青提醒,众人这才发现,话题有些扯远了,本来说的是这梅花剑诀,却扯到了儿女情长之事。
实在有些风马牛不相及,牛头扯到了马嘴。
万常青饮了一口热茶,却差点没有吐了出来,好在读书人的教养又让他将苦茶咽了下去。
等到舌尖被弥漫而来的凉意缠绕,万常青这才意识到这苦茶的妙处,转而又硬了头皮饮了一口,才缓缓道:
“这梅花剑法本身已经非常绝妙,晚辈虽只是幼时跟着家母学了半载……”
没等万常青说完,梅长风已经打断了他的话,神色紧张的盯着万常青,问道:“你说你母亲只教了你半载,那之后呢?”
万常青神色突然变得伤心起来,道:“在我八岁的时候,母亲不知什么原因,竟莫名失踪了!”
“什么,失踪?”
听了万常青的话,梅长风的眉头再也不能舒展,正要修整梅树的手悬在半空,喉咙也感觉有些发干。
喉咙干得实在难受,梅长风端起茶杯,便将满杯苦茶下了肚。
滴落的茶水顺着他的嘴边滑落,颤颤巍巍的掉在了他的白色袍领后,留下一点黑黄的印子。
肖雪饮从未见过梅长风如此失态过,自袖间掏出手巾来,替梅长风擦去了余下的茶水。
梅长风看了看肖雪饮,终于展颜一笑,也只有在肖雪饮在身旁时,梅长风才会感觉自己不是孤身一人。
也只有肖雪饮在身边时,他才会感觉自己也是一个被人需要,被人关心的人。
而不是无家可归的山林野狗!
半晌,梅长风终于回过神来,沉声道:“她那样的女人,竟然会抛下荣华富贵的日子不过,怪哉,实在怪哉!!”
梅长风这话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在控诉上天的不公。
梅长风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万常青却怒气冲冲的握拳道:“我母亲虽然抛弃了我和爹爹,可是还请前辈嘴下留情,否则就别怪晚辈誓死相拼了!”
“好一个誓死相拼!”梅长风突然长身而立,大笑起来,“儿子是个好儿子,可母亲……”
梅长风还想说些什么,却没有再说下去,转而他停住了笑后,道:“你不是说梅花剑决是万里无一的人创出的吗?”
万常青默认!
梅长风接着道:“而那你口中万里无一的人,那便是不才在下了!”
众人默然,只等着这万里无一的人说出他的陈年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