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一刻钟。
段千行围着岳景岩转了一圈又一圈,终于忍不住拍醒了他。
岳兄弟,醒一醒!
鹿儿一边百无聊赖的用樱花树枝玩地上覆着露水的小草,一边轻叹。
你这人也太煞风景,何必打扰岳公子的清梦?
可是他这样的姿势,已经睡了多时,手脚冰凉还满头是汗,刚才搭他脉息,感觉他体内正有两股雄厚的力量在互相冲撞,一柔一刚,难以吞并。我担心他是不是和那凶手交手时受了内伤,再这样下去会血管爆裂而亡......
鹿儿心塞,暗暗想着,你可真有想象力。
岳景岩清清楚楚的听到了他们的谈话,顿时惊醒。
原来是梦。
岳景岩下意识用衣袖抚过额头,衣袖竟被浸湿。
我说你是在做梦,那浪子偏要叫醒你。
鹿儿看着岳景岩失神发呆的样子,捂嘴偷笑。
岳兄弟,刚才你眉头紧皱,全身颤抖,可是在运功调息?
岳景岩心想,若是说自己是在睡觉,还梦见了素止姑娘,岂不更遭嘲笑?于是支吾不语,段千行又将手搭在岳景岩腕上,觉他脉息已恢复正常,才放心下来。
段千行豪爽大笑。
岳兄弟出身武林名门,小公子聪慧过人,真是有幸能与你们二人相遇。你我三人劫后余生,大难不死,实在有缘,不如结拜为兄弟如何?
岳景岩素来心思单纯,喜爱结交好友,欣然答应。段千行却为自己这一妙计暗暗叫好,能与岳景岩结拜,算攀上了武林数一数二的门派,更何况岳景岩的结拜兄长是一个绝世高手,既然不能学到无敌武艺,若自己与他结拜,也算是可以和那位高手称兄道弟了。
鹿儿眼珠一转,也拍手叫好。
在家中只有我一个人,再无嫡亲兄弟姐妹,若是能得永久的玩伴,那可就有意思了。
三人分别折下一枝樱木,立木为誓,结拜为兄弟,又改了称呼,段千行为兄,岳景岩次之,鹿儿最幼。
岳景岩拍手叫好。
如今我已有两位哥哥了,段大哥,若是我那位幼时结拜的兄长在,也应拜你为大哥的。
鹿儿向他吐了吐舌头。
小孩子玩的游戏岂会作数,恐怕人家早不认你了。
怎么会?那时候我们虽小,却十分投缘,好像早就该认识一般,结拜时也是规规矩矩互报了生辰八字,拜了皇天后土,念了誓言的。我们还互换了信物,只因他随身并未带什么物件儿,便教了我三招功夫。他还曾说,即便以后再见忘了彼此模样,我只要使出这三招,他便会立刻认出我。
岳景岩像个小孩一般争执。鹿儿却用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说话间,忽从山下传来阵阵欢笑,声音越来越近,三人回头,只见几个身材纤长的玄衣男子正互相打趣,姿态妖娆,向山上走来。
他们怎么会来这里?
鹿儿一边看着,眉头不展。
怎么,你认得?
岳景岩不解地问道。
飞水天门派以轻功暗器专长,久而久之,能练得身轻如燕,这几人登山如踏云,步履轻盈,想必轻功极好,看他们眼神多变,手指细长,善于伪装,手里看似没有任何兵器,实际则在身上藏匿着暗器。习武之人本是处处小心谨慎的,只因暗器是近身武器,即便遇到敌人也得靠近才能伤人,因此他们能谈笑风生,毫不畏惧。所以我猜,他们是飞水天门派的人。
也许是因为他们武功高强,身手不凡,不需要武器傍身,也无惧任何敌人。
岳景岩虽也见识过鹿儿聪敏过人,但对她刚才的推论依然半信半疑。鹿儿看着他,手指着那几人一个一个解说。
笑的最大声的那一个,在大笑时总用一只手拿住衣袖,衣衫遮面,他的暗器应藏在袖子里;他旁边那一位,别人都长发披肩,只有他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也许暗器就藏在头发中;打头那一个,手里捻着一串佛珠,话虽最少,却最警惕,应该是他们的领头。
看他手捻佛珠,应是信佛之人,他可藏有什么暗器?
鹿儿笑道。
这人最好辨认,佛珠就是他的暗器。
岳景岩依旧将信将疑,指着最后一个身形消瘦修长的男子。
那人装束最为简单,手上也不曾把玩什么,他身上怎么能藏武器?
你可知有一种暗器叫手指剑?
鹿儿嘴角上扬,岳景岩隐隐感觉自己要输。
这人一直不停地欣赏自己的手掌和指甲,手指修长纤细,他的暗器应是最为高明的,便是藏在每根手指的指甲里!
二弟三弟,快看!
段千行拉住两人,示意他们向山上望去,只见不远处小路上三个小和尚正气势汹汹,从山上赶下来。
山上?竟然有人还活着!
岳景岩大喜,心想龙山寺总算还有活口,那大师也可宽慰了,突觉一阵疾风在头顶呼呼掠过。
飞水天门派号称名门正派,却背地里害人,今日我们师兄弟三人要替天行道!
小师父是不是误会了,我们兄弟五人刚刚到此......
太师父以身护我们活命,我们曾亲眼瞧见凶手,用的就是你们飞水天门派的看家绝技......你们还有何话说?
那几人面面相觑,都是惊异之状。那手捻佛珠的男子口中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我们正要上山拜会,方丈竟已遭横祸?
岳景岩双拳紧握着放在胸前,闭着眼睛不敢看,鹿儿却将他头一掰,岳景岩透过树叶间隙隐约看到几人身形变幻,忽上忽下,除了三个小和尚手持棍棒,那几人却无兵器在手。岳景岩又睁大眼睛数了一番,只见玄衣者四人,再找不出第五个来。奇怪,那男子怎么说自己兄弟五人呢?
岳景岩心中暗想之时,眼前那身形修长的玄衣男子目光瞬间变得犀利。
大哥,这几个小和尚咄咄逼人,何必再废话?
只见他纤细的手指轻轻一弹,竟从指甲里飞出几枚透明的冰凌般的暗器,直射向几个小和尚的眉心,小和尚用棍一挡,暗器打入棍中,那棍咯吱一声骤然断裂。其余几人也纷纷浅笑一声,长袖男子转身从袖中抓出几枚飞镖,束发男子从头上拔下几支竹簪,齐向几个小和尚发去。只有那打头的男子面容淡定,仍一颗不落的数着手里的珠子。
大哥,还不动手么?
那男子笑意盈盈,却早已用两只手指将珠串捏碎,只见无数珠子从空中落下,像冰雹飞溅,却齐齐砸向三个小和尚。
岳景岩看到这几人使用的暗器和鹿儿所猜测的分毫不差,不由得惊叹。只见鹿儿目不转睛关注着眼前的局势,低声说道。
任那几个小和尚本领再高强,也躲不过这无数暗器织成的天罗地网!
这明明是一场误会......
岳景岩本能地扑身挡到小和尚面前,正要想要帮他们解释一番,鹿儿一声惊呼,却见那密布的冰凌、钢珠、竹簪、飞镖在岳景岩面前纷纷调转方向,急速射向那几个玄衣男子,不等反应过来,已正中几人眉心。
阁下是何人......
那打头的玄衣男子大惊,话未说完已气绝倒地。
不,不是我......
岳景岩也被眼前的一幕震惊,慌忙地摇头。鹿儿和段千行躲在草穴中虽看得清清楚楚,却也是同样匪夷所思,除了岳景岩,四周再没现出一个人。
同样的天门穴,同样的暗器入体,竟和太师父的死法一样......原来世上还有人可用暗器战胜飞水天门派!
三个小和尚倒在地上,眼神中带着惧怕和愤怒,却缓缓站起。
原来是你……是你杀了师父!
小和尚三人像是彼此商量好一般,眼神肃杀又坚定,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小师父你们误会了……我从来没有杀过人,更是一点武功都不会……
岳景岩慌忙摆手又连连摇头,拼命地解释。可看着眼前的尸体,似乎任何解释都苍白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