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是一株隔生的茶树,生在一处山头,山头上是成片的茶山,葱葱郁郁中缀着层层叠叠的花朵尤似白玉,有些刚刚绽放,有些含苞待放,望眼看去,是各有千娇各有百媚。
朗日云清的一日,来了一个男子把她带离了那片山头。
后来她渐渐的有了意识,偶尔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身姿,有时静静伫立着,有时弯腰屈膝给她浇着水,有时会椅在那棵合欢树下,坐在那块石台上,微微敛目,瞧着虚空。
总之感激他时时来给她浇水,感激他三不五时的读上一些戏文匣子,可她五识迷蒙混沌,看见的始终是一袭模糊身影。
浮光掠影悠悠转转三个月。
许是他日日的精心照拂,她的灵蕴愈渐清朗,看到的不在是朦胧灰迷,而是一张似莲容姿。
她巴巴的望着,似乎有些沉溺在那墨沉的眸底,那般得淡雅如雾,亦如画中仙。
石台之上,他靠着那棵合欢树静静的沉睡着,终是一瓣茶花飘落在他的发际。
…………
灰蒙天幕下,四方山下惊风大作,黑云压沉暗雷滚动,难掩雷霆万钧之势。
他凝着她的侧脸,几分柔和,可紧绷着的下颚却流露出了一丝担忧。
她回头看他,嘴角缅了笑,无声得再说些什么,他心知又梦了醒不来的梦,明明知晓的,这一切他是阻止不了的,可他还是迫切得想要阻止漫延着悲凉色彩的一切。
他看见“他”将一只手搁在了她的头上,安抚道:“别怕,我在。”
她依旧是浅浅的笑着看“他”。
第一道天雷降下了,他看着她飞身跃起撑起一层仙障护着周身,可她还是被劈得僵硬了一瞬。
她捂着胸口微微喘息,雷劫一道接一道的降下,那一层薄薄的仙障终是撑不住的碎去了,他立身于半空,替她受了大部分,剧烈的痛楚漫延自周身,喉间涌了上一股腥甜,闷声一口呕了出来。
在浓厚的乌云之中,偶尔泄露的电光破开一片刺目的光亮,他看见她闭着眼睛默然受之,又看见他忍着痛楚替她撑起一道护身仙障,隔开了那道暴虐的天雷,她缓缓的睁开眼睛,迷茫的望着这道覆于头顶得浑厚仙障。
她透过这道白茫仙障看见了他的身影,容色不在是一惯的处之淡然,焦急慌张占据了一切,他对她勾唇笑了笑,却又被劈得周身一颤,缓了许久,难抑这极致得痛楚。
眼前的一切忽而模糊了起来,模糊中只见一道身影踉跄着,似闪过了一气莹润的仙泽,一时间,天摇地动,带着毁天灭地之势,直挺挺得朝她扑去。
他拼尽全力的挡在她的身前,硬生生抗了下来,眼前寻不见一丝光亮,只有无边无际的沉寂。
“离哥哥,你干什么!”
声音又急又气。
木然的身子轻轻颤着,他用力的磕了磕眼睛,还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他的模样这样狼狈,定是吓到她了。
他颤着呼吸缓缓道:“悠儿…你别…怕,我在。”
她好似一声轻叹:“离哥哥,执念太深不好。”
这话令他无端得觉得她很遥远。
他尽量得放缓气息,心确愈沉愈下,故作轻和:“恩,我一向淡泊。”
她呵呵笑了两声:“你知我素来爱看戏文段子,我其实很是艳羡他们。”
他细细感知,轻轻的将手搁在仙障上,与她的手隔着仙障缓缓合上,他淡淡的笑了一下,好似喃喃:“我们也会的。”
寂静了片刻,才听得她的声音传来,有些悲伤:“离哥哥,你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
这话像是要诀别的意思,他慌了:“你在做什么,你快停下。”
那一层纯净如蝉翼的仙障终归散去,她扑到了他的怀中,紧紧的搂着他的腰,他被一股强大得仙力控制着,挣扎了许久却连只手都难抬起来,他又无力又急切:“你不要做傻事,听话,快停下,停下。”
她的手抚上了他的脸庞,仔细的描绘着他的眉眼鼻唇,他怎会不知晓这意味着什么,可却只能愣愣的僵硬着身体,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攥着,颤着声音道:“快停下,我求你……快停下。”
她用力的亲了他一下,轻声说道:“离哥哥,我喜欢你。”
言毕,推开了他。
这是在梦中,他却难以清醒过来,这个悲凉的梦境沉沉浮浮,他怔怔的望着远方,雾霭散尽天空一片清朗,然处处残枝断梗,余叶漫地,心中惶惶难抑,由头至尾,他只是贪恋着梦中那抹鲜活身影,不愿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