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我——”
“你什么?”
花林之后,突然传来一丝声响。二人循声看去,有一人行色鬼祟,正在挖什么东西。
待那人走后,二人进前去看,确实有土新挖过,但又覆上了。蓝凌儿刨开那土,两人皆是一惊。埋的不是别的,正是蓝凝的灵蝶。
回到住处,蓝凝已佯装睡下了。蓝凌儿让云飞也去歇息。
云飞弗一离开,蓝凝立马坐起身来:“这么快就回来了?”却见蓝凌儿一脸严肃地看着他。“你怎么这副表情?他欺负你了?不对,他欺负你了,你才应该高兴。”
“蓝凝,我们看见有人去埋灵蝶。”说着,蓝凌儿从怀中掏出一块丝帕,缓缓展开,里面便是那只灵蝶,还带着些许泥土。
此时蓝凝表情已僵,双目呆滞,哪里还有刚才戏谑的样子。
许久,隔壁的云飞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哭——“谁干的?!”他急忙跑过来。
蓝凌儿道:“天色太暗,没看清。不过,看这鬼祟的样子,定是不想让人发现。如果不是心里有鬼,杀死一只蝴蝶,缘何偷偷摸摸的?”
“自然是怕我寻仇!”
“蓝凝,你想想,正常人看它不过是一只好看的蝴蝶,哪里知道是灵蝶?”
“你是说,今日我嘴快,在易宝大道上说漏嘴了?蝶兄,是我害了你啊!”
“你冷静点儿!就算你说漏嘴,常人也不会杀它!”
“陈斗?陈斗果然在此。”
“你的智商终于回来了!”
“寝室不过百间,我们现在一间间查探,定能将陈斗找出来。”
“现在大家都在寝室休息,贸然行动,易被发现。倒不若从长计议,等明日再说。反正这易宝大会结束之前,陈斗也跑不出谷去。”
易宝大会第二日,云飞又起了个大早。他觉得自己出谷后定要睡满一年份的懒觉才能弥补这几日的损失。
第一件事便是去找云麓,用他三寸不烂之舌,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最终软磨硬泡,让云麓将寝室分布图给他看了片刻。
“这就是分布图?”蓝凝一脸吃惊,“你这画的也太丑了吧?”
“哎……我画画本来就差,蓝林画得好,却不肯跟我去。”
“他跟去,你哪里骗得到云麓给你看图?”
“为什么他跟去,云麓就不给看图?”
“是啊,为什么我跟去,云麓就不给看图?”
“呃——这个——我的意思是,云麓将图给云飞兄弟看这件事,本来就是偷偷给的,多一个人在,多一分不方便。”蓝凝心道,云麓这个不经事的,云飞将他哄得晕头转向,这两天他看云飞的眼神都不对了,再说,昨晚云飞手搂在云麓肩头的时候,是谁眼睛瞪得跟要掉出来似的?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未时初刻,云翔照例宣布:易宝大会第二日,今日家师奉宝,唤作“乌金九转箱”,乌金石为面,铁桦木为里,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另附一《使用图解》,详细说明了此箱九九八十一种用法。有欲竞此宝者,可将宝物置于易宝台上,附上自己姓名。今日家师邀宝的主题是“书”,内容不限。
看到那乌金九转箱,云飞眼前一亮,乌金石为面,铁桦木为里,这材质、这成色与当时蓝庄主的剑匣颇为相似,又听云翔道“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亦与蓝庄主的剑匣属性一致。
他不自觉地凑上前去,想要走近细看,却被云翔拦住:“还是老规矩:凡奉宝者皆可近距离观赏家师所献宝物,其余众人,只可远观。”
云飞赶紧问蓝氏二人:“你俩可有带书?”
“来时匆忙,不曾带书。”二人皆言。
“那也只好如此了。”说着,云飞从怀中掏出一本《毒术密录》,并在小纸条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反正只为近观那乌金九转箱,滥竽充数便滥竽充数吧。
“你刚才奉了什么书?”
“我随手涂鸦的笔记。”云飞腆笑。
“为了讨瓶梅子酿,你倒是豁出去了,也不怕丢人现眼。”蓝凝奚落道。
蓝凌儿早已看出了他的动机:“你可是觉得那箱子像那剑匣?”
云飞点了点头:“正是。”
云飞奉了宝,自然可以上前端详,只见那乌金九转箱,箱中有盒、盒中有匣、匣中有屉、隐隐约约、辗转曲折。工艺之精巧,比那日蓝庄主的剑匣更胜十倍。
他顺便看了看其他人所奉之宝。
金子枫奉了一套孤本《黄帝内经》。
那位大丰小王爷依旧不着边际地奉了一本大开本的《大丰话本集锦》,难道是怕老谷主及众弟子在此间修习无聊,给他们解闷的?
那位常亭晚奉了一册孤本《玄黄奇门阵法集》。
最惹人瞩目的当属漪郡主,她奉了一整套八十卷的《大方广佛华严经》,还是娄兰国寺的手抄本,摞起来足足有一人高。
其余还有兵器谱、兵法、棋谱、琴谱、心法杂录,甚至还有菜谱,五花八门、不一而足。
贺兰贞最后奉了一本手抄《达摩心经》。
不管从做工到内容,还是珍稀程度,他那本《毒术密录》垫底应该没什么问题。
云飞看了几眼,便匆匆离去了,今日,他们还有正事要做——找陈斗。
三人拿着那张云飞复原的分布草图,排除了在易宝大道上见到的人,所剩未查之处便不多了。尚有漪郡主的一位护卫、大丰小王爷的一名亲随、常亭晚的一名随行人员未曾查探。三人便分头行事。
云飞自然去常亭晚的住处,另两个皇室的护卫,想必武功了得。
常亭晚的住处之前,有一处小院。云飞朝院内扔了一块石头,那声响一个听力正常的人都应该听见了。考虑到陈斗受伤了,行动力可能下降,他特意等了好长一会儿,见一直无人走出来,才大着胆子朝寝室走去。
他在寝室内细细闻了一遍,确实没有血腥之味,便离开了。
三人查探,皆无所获,只好又回到易宝大道。
申时许,云翔宣布道:“今日易宝,家师属意漪郡主的《大方广佛华严经》。稍后便将乌金九转箱送至漪郡主处。其余各家宝物,稍后一一送回,并附赠九窍玲珑锁一只。”
今日结果与众人心中的答案莫衷一是。热闹看完,大家便欲散去。
云飞心中倒是不免失落,昨日还有酒喝,今日却只有一只锁。
云翔却走向云飞:“云飞先生请慢走。家师言,有一问题请教云飞先生。”
“我?”云飞一愣。
“家师言,愿与先生交换一个问题。”
“天机神手,请教你?还交换一个问题?”蓝凝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云飞便随着云翔来到天机洞。洞内石笋林立,正中有一石台,两颗高悬的夜明珠,将洞内照得如白昼一般,只见那石台颜色变幻,时时不同。
只见一位白发尊者端坐石台之上,看起来慈眉善目、鹤发童颜,应该就是天机神手薛轲了。
“晚辈云飞,见过薛前辈。”
“云飞少侠,这本《毒术密录》,你自何处所得?还望如实相告。”
“乃晚辈自创。”
“书中所述毒术,精深奥义,偏僻巧妙,我看你年纪不过二十五六,竟能创此奇书?”
“不瞒前辈,也并非完全自创,晚辈年幼时曾经读过一本《华研密录》,其中《毒术》、《机巧》二章,晚辈最为喜欢,这本《毒术密录》是基于《华研密录》中的《毒术》篇,加之晚辈多年来的研习和实践所作。”
“书中所述制毒之技,多不致命。何故?”
“实不相瞒,晚辈研读《毒术》篇时,见书中所载固然精妙,但过于剑拔弩张,动不动就取人性命,晚辈认为虽为毒术,却并不为伤人性命,术之为技,术无道,而人有道,用毒之人心中当怀仁心,研习毒术实则为解毒,为救人性命,不应以取人性命为己任,是故多年来,晚辈将那《华研密录》中的《毒术》篇中所录,演绎发展,其中不少剧毒都被晚辈减轻了。”
薛轲看着云飞许久不言,终于道:“原来如此。”他似乎有些别样的神情,但只少顷又复归平静,“那《华研密录》其实是老夫二十年前所著,不想如今行将就木,竟能见到有人讲它续写得这样好,也是你我的机缘啊!”
“晚辈不才,适才都是胡说的,还请前辈不要往心里去。”云飞恨不得打自己一个耳光,居然当着原著的面说人家坏话。
“哈哈哈,无妨,我的问题问完了。我的徒儿云翔应已告知,你可以问我一个问题。”
“他是说过,但是我觉得有些不公平。”
“哦,何处不公平?”
“你看,不算这个问题,我刚才进洞起前辈已经了我三个问题,我皆如实相告,一个换一个的话,前辈也应该回答我三个问题才是。”
“哈哈哈哈,你说的是。”
云飞没想到这位世外高人,居然这么好说话。
“那我就不客气了,第一个问题,前辈是否曾经为人打造过一个乌金石剑匣?乌金石为面、铁桦木为里,锁类似前辈所奉之‘乌金九转箱’,唯其不同,其钥只可开箱一次。”
“是。”
“求箱之人所置何物?”
“我并不知晓。箱子制成之后,他便把箱子拿走了。只托我将钥匙寄出。他只说要装一柄剑。然而剑身不过尺余,我也不知天下竟有这样的短剑。”
剑身不过尺余,什么剑这么短?这长度,倒像是一把匕首。
“你还有第三个问题。”
云飞想了一下,自怀中掏出那枚红白相间的玉牌:“晚辈机缘巧合之下得此玉牌,受故人所托,暂为保管,前辈见多识广,可知它的渊源?”
“此玉名曰㻬琈,乃稀世宝玉。㻬琈玉有一特点,就是形制较小,如此大的㻬琈玉牌,据我所知,只有一块。秋奇国第一任国君箫冠旷世英才、文韬武略,他所建的冠林军勇猛无比,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他身前东征西战,当年秋奇国的版图之大,甚至囊括了如今的娄兰、大丰。在他弥留之际曾以一块㻬琈玉制成一块玉牌,秋奇皇室有一个口口相传的说法,说是这一玉牌藏有一个秘密,据说破解此秘密者可以得到倾世之力。与此秘密相关的还有一把形似弯刀的双头匕首,名曰追魂。相传只有同时得到这两物,才能知道这个秘密。箫冠当年将玉牌交给当时的长公主,即后来的秋奇第二任国君箫瑛,并规定只有秋奇皇位继承者才能拥有此牌。因此,此㻬琈玉也是身份的象征,是类似于传国玉玺般的存在。同时,箫冠把追魂交给了他当时的亲卫长计蒙,并由其自行决定追魂的传承。计蒙此人武功奇高,且只忠于箫冠一人。箫冠死后,据说计蒙便辞去官职,销声匿迹了。所以追魂的下落,亦随之隐匿于世了。
你应该知道,当今的秋奇国君箫雄,其实并非皇室正统继承人。三十年前他杀了其兄箫安,弑兄篡位、屠杀手足、子侄,为巩固帝位做了不少出格之事。相传他并未得到㻬琈玉牌,今日既见它在少侠手中,可见此言非虚。此前几百年间,秋奇强盛,皇室也许并未有探寻㻬琈玉牌秘密的想法,然而箫雄掌权以来,杀伐过重,秋奇国内权柄斗争、内耗不断,外强四起、版图渐缩、国运有亏,因此,也有传言,说箫雄想要找㻬琈玉牌,是为了得到玉牌之后的秘密。”
云飞听得冷汗直冒,自己不经意接了这么一个烫手山芋。秋奇国君要是知道这东西在他手里,还不举全国之力来灭他?他暗暗庆幸是任平生找到他,最多也就是秋奇太子知道,还好太子和跟他爹也不怎么融洽。只要他爹在位一天,他就只能暗抢。这可比举全国之力,明抢要好多了。他甚至要祈祷箫雄多活几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