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动
宋溪桥很敏感,自小的经历让他见多了人性黑暗。在他看来人都是邪恶自私不择手段的,天道不仁,弱肉强食才是终极法则。成为两仪峰的内门弟子后,他也曾以为天道眷顾自己,可是当了近十年的透明人,说实话连道心都淡了,他找不到坚持的意义,天地之间孑然一身,生与死又有什么区别呢。
可是林羽生在千夫所指的情况下相信他,这份信任是他打死都没有想到的,虽然林羽生是他名义上的师尊,但是二人接触太少,中间还有个楠竹屡屡使绊子,林羽生却佯装不知。宋溪桥甚至自嘲自己大概是那种天生就不受待见的人。上次事件林羽生在证据那么充分的情况下选择相信他,并开始传艺与他。此次出来他似乎看到林羽生的另一面,似乎师尊不只是个元婴大能,一种他也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占据了他的心。
林羽生不知道宋溪桥乱七八糟的想法,只管一路北上,总算是平顺到达黑风城,修真界的黑风城和凡俗对应,所有天罡地煞聚集的地方风水必然极差,凡人界黑风城是穷山恶水之地,与此对应的,修真界的黑风城也是邪魔外道聚集的地方。寻常情况修士极少来这里,天气之间全是煞气,毫无灵气,对修士自然不利,且此地险恶,都是些被修真界放逐或者仇杀的人,也有利用煞气和鬼气修行的,都是些邪魔外道。林羽生和宋溪桥出身天下道统正宗太岳宗,尤其是林羽生,一身修为傲视群雄,自然不惧。
可是此次二人来到黑风城仍然吃了一惊,只见天地之间墨色翻滚,瘴气笼罩,能见度不足咫尺,宋溪桥道“师尊,黑风城比上次好像有变化”。
“你能看出来什么变化吗”
“师尊,有件事我没有禀报您,您知道我出身凡界,对凡界人类的气味较寻常修真世家出身的修士敏感,修真界像是一个巨大的结界,将凡人隔离开来,可是上次来到这里我好像闻到若有若无的凡界气味”
“你的意思是修真界和凡界有裂缝”
“恐怕不是,真有裂缝,各个宗门都很容易发现,而上次一起出任务的诸位师兄师姐也没有发现,我也担心自己弄错,故而没有禀报”
“那你认为是什么”
“恐怕是渗透”
“何为渗透”?林羽生没有意识到,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开始认真听宋溪桥的想法,宋溪桥也能很自然的讲述自己的观点,而不担心林羽生责怪他胡言乱语。
“这是弟子的拙见,就像是有人将凡界气息透过结界吸取过来,而不用撕破或者穿透结界”
“这怎么可能,修真结界是历代仙人设立,目的是为了隔开凡世,让修真者无法扰乱凡世运行规则,冒险冲破结界必会受到反噬,再说凡世并无灵气,也不会有修士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师尊所言极是,凡间虽无灵气,却有很多戾气、怨气、煞气和血腥气,弟子未入太岳宗之前在修真界流浪,曾听过有通过收集这些气息修炼的”
“修真界也不是只有灵气的,也有戾气、怨气和煞气,何苦冒险通过凡界吸收”
宋溪桥拱手笑道“不是谁都能有师尊的能力的,筑基或金丹修士根本无法驾驭其他修士的戾气和怨气,还没等收为己用就被吞噬了”
这孩子竟然学会不着痕迹拍马屁了,林羽生很是受用,微微低头,嘴角弯弯,眉眼带笑。
师尊笑起来的样子好看的要命,宋溪桥觉得心里像是绽开了一朵荷花,也就更大胆了“不怕师尊怪罪,我真觉得师尊好像自生来就是元婴修士,从没受到过修炼的苦呢”
林羽生笑容一僵,少年,你确实敏感,某种程度上你确实猜对了。
不再继续讨论自己性格,林羽生言归正传,询问宋溪桥此次又有何发现,宋溪桥细细讲自己的感受,据他说黑风城似乎和凡界融在一起了,他已经分不清哪些是人间的气息,但绝对可以肯定这里不止有修真界的气息。林羽生自重生后,也了解原装货的情况,林家也是修真世家,和凡界从无接触也讲得通,故耐心听小弟子继续讲。
此次他们需要应对的情况不明朗,以探消息和情况为主,故而二人商定尽量低调,不惊动任何力量,二人还是按照第一次的路线,先找了黑风城北边的村庄,这些村庄居住的都不是普通人家,多半是修真毫无进境的人就此落户繁衍,村庄贫瘠,林羽生二人目前的位置是一个名为纸货庄的地方,顾名思义,村里人都以做纸货为生。
“真是个及其糟糕的地方”林羽生道“空间发生了扭曲”。
宋溪桥修为远低于林羽生,看不出来空间扭曲,但他直觉这里让人极不舒服。村口是一个歪脖子榆树,进得村来,稀稀拉拉的茅草房子,也不见有人,瘴气越来越重,常年生活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真是要命。幸运的是一路并无阻碍,村子不大,走了小半天就到了村子中间,按照这边的格局,村中间都会有一口井,供全村使用。忽而一阵淡淡的果香自井口传来,沁人心脾,宋溪桥几乎在同时就意识到,这个香味他们在上次也遇到过,赶紧屏住呼吸,林羽生几乎就在同时拉著他的手,将他拉进一个茅草寮。
刚进来迎面就是一堆废弃的纸扎的人,面色红润,惟妙惟肖。林羽生挥手间制造了一个小型结界,将这个茅草屋笼罩其中,外面风一阵一阵吼着,也不知道是白天还是黑夜。宋溪桥看四下无人,便和林羽生说“师尊,这个味道前次我也闻到过。”
“这不是一般的迷药,味道刚传来时我即运功抵挡,却不想越用力,吸入越多”
“所以师尊当机立断在这间茅草屋上设了个结界”
“是的”
“师尊,您说此次出来尽量不显露修为,可是这个结界一出,估计周围都知道此地有高阶修士了”
这个林羽生倒真还没想到,话说此次出来他才慢慢明白自己和原本这个世界之间的差距,现代社会虽然竞争激烈,但是生死之间的事情还是很少经历,大家都按照基本社会规则安排自己的行动,但这里显然不一样,他想起自己刚醒来还吐槽宋溪桥办事毛躁,现在想想老脸略红呀!现在看来他的小弟子比他强了好多。
正在林羽生反思自己行事不周时,宋溪桥却没有心思考虑这些了,他刚刚离井口近,在屏住呼吸时已经吸入了少量的迷雾,这点量对林羽生这样的元婴大能不构成影响,但是对于宋溪桥就不同了,也是林羽生不熟悉,他并没有发现宋溪桥的异样。且说宋溪桥只觉得那点点果香一直在他鼻尖缭绕,久久不去,他跟林羽生说了要休息后就找个地方打坐,渐渐地眼前的景物越来越模糊,他好像看到了一个美轮美奂的宫殿,一个期期艾艾的声音一直在前面唤他,他不自觉得跟着往前走,前路白雾漫漫,似乎没有尽头,他也好像没有思维一般,只想跟着这个声音一直一直走下去。尽管如此,宋溪桥没有彻底失去理智,他明白自己这是中了迷障,想要走出来,下意识用力握紧自己的手,忽然意识到这只手刚刚林羽生牵过,他摩挲着林羽生拉过的位置,觉得那个只手异常滑,那片皮肤似乎连着心,每摸一下都觉得心脏也跟着加快跳动。忽而迷障似乎意识到他的想法,风景变幻,那个期期艾艾的声音消失了,宋溪桥忽然看到林羽生站在前面,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笑,师尊笑得温柔,轻轻向他伸出手,白玉一般纤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指让宋溪桥觉得极具诱惑,他觉得喉头有些紧,一步步走过去,想要,握紧那只手。
忽而一阵灵力好似涓涓细流汇入宋溪桥的身体,宋溪桥一下子醒了,意识到自己差点着了道,赶紧甩了一下头,一抬头,眼前竟是林羽生关切的眼神,他下意识躲避,低头却发现林羽生的手此刻竟放在他胸口!宋溪桥觉得自己心脏怕要停止跳动了,呼啦一声站起来,把林羽生带了个趔趄,往前疾走疾步,还踢倒了好几个纸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