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暖日和风,阑干楼阁帘栊,杨柳秋千院中。啼莺舞燕,小桥流水飞红。
人间三月,正是花红柳绿,春风和暖。菲若、芜幽二人走在花树下,菲若心中早有盘算,于是带着芜幽,两人顺着河边花树,穿过石桥,走上一条繁华街道,行至街中某处,有个仙风道骨的老先生坐于桌后,桌旁竖一幡招,上书:“摸骨看相。”
菲、芜二人走向前去,那人抬头一看,见桌前站着两个女子,年纪稍长的那位仪静体闲、柔媚婉转,年幼那位则是灵动清丽,晶莹秀美,不禁眼前一亮,精神一振,道:“二位姑娘可是遇到疑惑难解之事?且请坐下,待老朽为二位算上一挂,保准让二位云开雾散。”
菲若微微一笑,道:“算命倒不必,只是小女子来找先生确有一事相求,不知得蒙应允否?”
“哦?”老者伸右手俩指捻捻胡须,心想,这倒少见,问道:“不知所为何事?”
菲若于是告诉他如此这般,老者先是面现惊疑之色,看向菲若,踟蹰一番,终于点头应允。
少陉守备云家在城东永宁大街,云家为官宦世家,祖上云森旭曾做到吏部侍郎,现任少陉守备云锌铭为其三世孙,家中排行第二,生有三女一子。长女云雨瑶现已出嫁,次女云静茹、三女云心渝都未出阁。现家中独子云逸轩病倒,云家上下无不忧心如焚,阖家笼罩在愁云惨雾之中。
这日,家人依旧轮流上地藏娘娘庙处祈福,家中也自煎熬汤药喂云逸轩服下,只是仍不见好转,不免越发忧心忡忡。一家人正不知作何打算,忽有一仙风道骨方外之士登上门来,言道:“老朽听闻贵府上公子生有异病,久治无医,昨日老朽得地藏娘娘托梦,告知此间之事,并晓与化解之法,特来告知府上。”
云家人听说,忙问化解之法。老者言道:“地藏娘娘云,因贵府上公子前世有姻缘未了,今生本为化此前尘而来,因而自小性情与别人不同,现今如此,正是应了此劫。只销往那‘听落叶西风渭水,寒雁儿长空嘹唳’之处寻去,此劫自可化解。”言罢飘然离去。
云家人听闻此言,都把这话来回揣度,想这落叶、西风、渭水、寒雁儿之处,大概在城西玉露岭,于是云守备并妻子当即带领家人前往玉露岭而去。
玉露岭属少陉山脉的一部分,在山脉西南端,岭上茂林修竹、郁郁葱葱,更有渭水环绕,寒雁盘旋。云老爷一行沿路上山,行至山腰处,忽见一道观,门巷、墙垣皆不似新建,门前有额提着‘太乙观’三字。
云老爷寻思不曾听说过此观名称,观其规模稍小,想来是香火不甚兴旺。因一路行来未见人家,遂走入观内,想稍作打探。
走入看时,观内有庙宇房舍几间,一个道姑迎上前来,见礼毕,将众人引至净室休息。少时,道姑端上茶水糕点款待诸人,云老爷问起附近情况,道姑答道:“附近都是山路,没有人家居住,施主是来找什么人的?”云老爷于是将事由向她说了,谁想那道姑咦了一声,道:“这可巧了,我们道观里住了一位柳姓姑娘,可跟老爷您说的情况差不多了。”
云老爷听说,心中一紧,忙问这柳姑娘情况,道姑说道:“柳姑娘名叫柳菲若,是城中柳员外的女儿,父母早逝,下有一妹柳芜幽,姐妹两守着家中田产过活。今年柳菲若已年满二十岁,却还是不愿嫁人。大约一年前,因在街上偶遇一男子,虽只一面之缘,却一见倾心,回家后日夜呆坐,茶饭不思,其他诸事皆不萦于怀。自小带大她的奶妈见她如此,担心生出病来,便时常带她到观中小住,排遣优思,这不,今天刚好在这呢。”
云老爷一听说,如何不喜出望外?心想这柳姑娘难不成刚好就是逸轩遇到的那个女子?忙叫道姑帮忙引见。
道姑应道:“既如此,若真是刚好两位小施主有此缘故,也算是玉成一桩好事,待贫尼前去问问。”
道姑来到另一间净室,先与服侍柳姑娘的一个大娘说了,大娘又转进屋里,不一会儿那大娘出来说道:“我们姑娘说了,女儿家无父母长辈在场,不便见外人,若果真有如此巧事,只需将画像交换观看,即可确认。”
道姑得信,来回云老爷,云老爷一拍脑门,道:“当真是我糊涂,竟未想到此处,姑娘说的有理,原是该先交换画像的。”于是派人快马回府取画。
过了一个多时辰,有家下人取了画来,云家仍托道姑代为交换。道姑接过画像,送至柳姑娘处,又取了画像回来,交与云家。云家人打开看时,只见画卷上女子发髻松挽、双眉如黛,身姿轻盈,风姿绰约,不禁先喜欢几分。及叫家人问时,那日随逸轩出去的小厮也曾见过这女子,一看画上之人,一跌足道:“呀,这可不就是那日的姑娘么。”
云家人更如云开见月,喜不自胜,于是再派人往柳姑娘处探问,果然如此。于是相约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等,之后各自回家安排,不在话下。
芜幽从菱格窗户望见云家人相继走出太乙观,放下帘子,问菲若道:“你要结婚?”
原来这柳姑娘就是菲若,那日他出钱让算命老先生上云府这般说辞,之后又买通太乙观中道姑,方促成此事。至于柳员外等当然纯属编撰。此时听到芜幽问起,点头道:“当然。”
芜幽对结婚没有什么明确概念,只大概模糊明白一些,当下点了点头,又问:“他们说的纳吉、纳采的又是什么?”
菲若想了想道:“这些就是人类为了遮掩、美化或者是让自己繁衍后代的行为得到一定保障所制定的仪式。”
芜幽早被她说得晕头转向,吐吐舌头,道:“你这样说我更不懂了。”
菲若白她一眼,道:“慢慢学吧,不长进的东西。”
芜幽仰倒在床上,双腿在窗边一荡一荡,忽然想起一事,坐起来问:“你不会要陪他一辈子吧?”
“不知道,这段尘缘什么时候了,我却无法推算。”
芜幽撇撇嘴,心想要是在人间待烦了,自己就跑回少陉山里去,怕它做甚,当下不做理会,只顾睡觉休息。这两天她都没能好好休息,眼见事情定下来,总算能好好睡一觉了,不一会儿困意来袭,沉沉睡去。
二月初八,一行迎亲队伍簇拥红色花轿从少陉城西行至城东,一路吹吹打打。这段时间云守备之子的奇异姻缘早已在城中传遍,于是早有人围在路边观看这对传说中的痴男怨女成亲的场面,热闹场景竟比王公贵族出行毫不逊色。
大轿来到云府门前,家里细乐迎出,傧相请了新人出轿,芜幽扶着菲若走下轿来,面前站着一个清瘦男子,模样俊逸,身着新郎喜服,正是云逸轩。
自云家人从太乙观带回菲若画像后,云逸轩见了,心喜之下病情渐渐好转,婚期前两日已能下地走动,行动如常,真应了那句‘人间自是有情痴情。’
云逸轩与菲若走进堂屋,礼官高唱:“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礼成毕,云逸轩将菲若送入洞房,仍旧出来陪宾客喝晚宴。
席间云逸轩牵挂佳人,虽热闹喧嚣,但心思早已飞回洞房内,好容易挨到席散,云逸轩走进洞房,见一窈窕佳人坐在床边,红盖遮头,看不清面貌。
他缓缓走上去,心咚咚直跳,每靠近一步就跳得越发厉害。他站在床边稍定心神,揭开新娘盖头。
姑娘抬起头来,一双美目望向云逸轩,这一望,云逸轩只觉得自己以前见过的女子都不叫女子,女子应该像眼前这人一样,柔弱、娇媚,集世间赞美之词也难书其美丽。这么一想,不禁望得呆了,直到见眼前之人勾唇一笑,云逸轩才回过神来,不禁脸红,羞涩地低下头去,却也是一笑。
呆了一会儿,云逸轩道:“不知娘子用过饭否?可有饿了?”
菲若从早晨起来至晚间都不曾好好吃过一顿,都是随便吃点东西垫着,本来紧张也不曾觉得饿,此时问道,果觉饥饿难忍,点点头,道:“今天还不曾用饭,确是饿了。”
云逸轩听说今日都不曾用饭,呀了一声,忙叫家人婆子端进饭来。不一会儿四五个丫鬟摆好饭菜,鱼肉蔬菜,果品糕点摆了十几种,云逸轩扶着菲若走过去,亲为她盛了饭菜,放在桌上,道:“娘子,请用吧。”
菲若微微一笑,举起筷子就要吃饭,不想饿了一日,这一动手足无力,拿着筷子去夹菜,却是夹不起来,只好又将筷子放下。
云逸轩见了,拿过筷子夹起一箸菜递到她嘴边,道:“娘子,我喂你吃。”菲若看看左右丫鬟,有些难为情,还是张口接了,忙又低下头。
两个丫头年轻,见此情形都轻笑出声,菲若听见笑声愈发不好意思,云逸轩待要再喂,菲若却无论如何也不肯。
云逸轩放下筷子,对两个丫鬟道:“两个丫鬟妮子,现在越发顽皮,敢笑话主子了?看哪天爷把你两个撵到外头去。”
俩丫鬟听说,忙噤声低头,不敢再笑。云逸轩摆摆手,让二人出去。两人躬身退出。
屋里只剩下云逸轩、菲若二人,云逸轩喂菲若吃了半碗饭,菲若已觉饱了,不肯再吃,云逸轩扶着她仍回到床边坐下。
云逸轩道:“自那日见过娘子后,为夫日夜思念,今日总算得偿所愿。”
菲若双颊飞红,偏过头去,不敢看他。
云逸轩见她娇态横生,愈发痴了,不禁凑上往她颊上亲去,右手将她揽入怀中。感觉怀中之人温香娇软,更是一阵心神荡漾,稍一用力,推她往床上倒去。
夜来暖袖添香处,细把芙蓉艳色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