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在往事中的药知然眼神放空,颇有些苍凉的意味,眸低黯淡无光,沧桑老成得压根儿不像这个年纪的人。
真是……白瞎了这张无双俊美的脸。
外头正午的阳光灿烂而明媚,透过窗纸撞进来,扑了沈亦行满怀。
沈亦行用手抓了一把阳光,觉得很是意犹未尽,便潦草地将衣裳穿好,站起来一把握住药知然手腕:“陪我出去晒会儿太阳吧。”
“?”药知然觉得他是不想活了,“你他娘这一身的伤到底还想不想好,这时候出去晒什么太阳?”
然而在沈亦行早握住他手腕,说话的瞬间,便已将他带到外头了。
“……你他娘的,”药知然忍无可忍,“苍龙这瞬息千里的能力难道是给你用来耍无赖的不成?”
“我想做的事,便是正事啊,”沈亦行理所当然道,“这怎么能叫耍无赖呢。”
药知然正想骂街,沈亦行眼疾手快,立马捂住了他的嘴:“嘘,别说话,你看。”
想来是受伤的缘故,他没能将药知然带离太远。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各式各样的药田和弟子们居住的偏殿,再左是葫芦状的炼丹房,屋檐用琉璃搭建而成的晒药房,和储存丹药用的藏药房,宏大的藏书阁在隔了座小山丘的另一方,仔细还能瞧见在田里碌碌耕作的弟子,还有炼丹房和偏殿膳房处升起的袅袅炊烟。
极目远眺,更有层云堆叠,山河万里,河清海晏。
都道是站的越高,望得越远,便越能知晓天地之浩大,凡人之渺小,胸有丘壑,海纳百川者会觉心旷神怡,气量狭小,见识短浅的斗筲之人则会感到焦虑惶恐,心神不宁。
而药少宗主显然不在二者之列,见如此光风霁月的一片景象,既无感慨,也未不安,千言万语,只汇成一句:“卧槽!”脱口而出。
沈亦行:“……”
“大哥,”药知然白眼一翻,疯狂吐槽,“晒个太阳而已,你他娘的至于爬这么高么,你知不知道宗主殿有多少尺?危楼高百尺,这儿千尺都有了!”
从沈亦行的角度上看,药知然五官深邃精致,眉间一点殷红,肤白若雪,风吹墨发,美得雌雄莫辨,妖冶不可方物,足可谓风华绝代之姿。
真是……白瞎了这张无双俊美的脸。
沈亦行再次感慨着,不明白上天怎么就造出个这样的美人,不解风情也便罢了,还这么粗俗,尤其热衷于问候别人的娘。
“日后到了南陲,可不能再这般任性妄为了,”沈亦行直接枕着手臂躺下,“好歹是个宗主,整日这个娘那个娘的满口喷粪,落了闲话可不好。”
好歹是凭一己之力与整个药没停党抗衡,直接将宗主软禁坐上少宗主之位的狠角儿,这些个人情世故,药知然自然是懂的,但鬼神差使的,他还是忍不住辩解道:“我不过图一时爽快,并无恶意。”
“我自然信你无恶意,”沈亦行看向他,揶揄着调戏道,“你从头到尾除了一张嘴,其余部分哪儿哪儿都是好的,尤其心地,颇为良善。”
药知然因他突如其来的赞美哑口无言的一瞬。
“只是世人浮躁,甚少会有人愿意沉淀下来,透过平日里的言行举止去看你本质,”沈亦行伸手去拨弄他散落的头发,“所以你呢,若想成为德高望重的一宗之主,让药宗更上一层楼的话,在外还是得谨言慎行。”
“那岂非跟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一般了?”药知然不屑嗤笑。
“你也可以只做君子。”沈亦行手摁上他的肩,由衷道。
“无聊,”药知然拍开他,翻了个白眼,“世人怎么看我,我要做什么样的人,关你他娘的什么事情?”
“可怜天下父母心,谁家孩子谁心疼,”沈亦行问道,“怎么就不干我事?”
“你——!”药知然怒目而视,“好啊,你他娘的要这么说是吧?可我全家早死绝了,那敢问沈少侠,你现在是在阴间同我说话吗?”
“……”沈亦行没料到他会来这样答,便也来了一招极限一换一,“是啊,但阴间的人能跟阳间的人对话么?”
得,这下两个都成死人了。
日光灿烂,随时间推移愈发猛烈,沈亦行躺在檐上懒洋洋地晒了会儿,扭头发现药知然白皙的脸颊已犯了潮红,汗湿鬓角衣衫。
“……”沈亦行眼皮一跳,倏地坐起身,无奈的嘟囔,“怎么这样不禁晒?”
“什么叫不禁晒?我说什么了么?怎么就不禁晒?”见不得别人说自己不行的药知然眼眶都晒红了,直瞪他。
沈亦行看了他气鼓鼓的模样一会儿,很不争气地觉得,长得美就是与众不同,连生气出汗泼妇骂街都是好看的。
怨不得茶楼酒肆的说书先生们总说,姑娘们都喜欢俊俏郎君的原因是只要冲着那张脸,再大的气都生不过一会儿,自然而然就消了。
原来长得好看真可以为所欲为啊。
沈亦行拿他没办法,拿自己也没办法,便伸手牢牢握住他手腕,将他带回屋内。
药知然不悦地挣开他,急忙退后两步,怒目而视,“你这人怎么这样霸道!”
“霸道?”沈亦行从未被这样评价过,顿时有些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是么?”药知然边收拾药箱边瞪他,“说晒太阳就晒太阳,说回来就回来,说不让我骂娘就不让我骂娘,你怎么不问问我的意见?”
沈亦行合理怀疑这货是不是炸药桶投胎,无奈失笑:“药宗主,几岁啦,为这个生气,幼不幼稚啊?”
“老子就是不喜欢别人在我面前逼逼赖赖,”药知然明知眼前这人修为高强,分分钟能将他捅死,还理直气壮,骂骂咧咧道,“要不是我有求于你这混账东西,老子早就……”
“哎,”沈亦行及时抬手阻止了他的污言秽语攻击,“你方才答应我什么来着?”
“……”药知然哑了火,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将药箱一推,大步流星往外走,“睡你的吧,别病死在这里,毁我药宗名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