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外,茶摊。
适逢牡丹花会将开,整个洛阳城的江湖中人陡增数倍,虽说没有邀函花笺无法入内,但仍有不少江湖中人前来凑热闹,毕竟,牡丹花会是一旦结束,便是决杀令出之时,若是决杀对象与自家门派有牵连,也能及时收到消息,早作打算。而且,若是恰是决杀对象正好也在此……。
摘令杀人者,江湖至尊位。
“听说这次决杀令,肯定有人投南幽公孙与慕容两家。”
“那两家斗了快三十年了,也没出胜负,这次要是决杀令中真有其中一家,也算是了了这桩陈年旧事了。”
“不过我听说几年前公孙家小姐不是与慕容家的二公子互生爱慕,私定终身了吗?我还以为他们这世仇要和解了。”
“和解个屁!那公孙小姐朝三暮四,听说跟了慕容家的老仇人毒情谷的冶情公子,我看别说什么和解,这仇该更深了。”
“这么说,这公孙家可真不是东西,这公孙小姐也够浪啊!”
“哈哈哈……秦兄,你这话可说到点上了。”
茶摊上,无愁与李清流淡不作声的喝茶,听着四周江湖之众皆在讨论此事,无愁不由不问了一句。
“什么叫决杀令?”
李清流笑笑,道:“就是凭花笺到场的江湖众人,将自己欲斩杀之对象与其为祸之事写入花笺背后,再投入一不透明的盒中,由牡丹花主亲手抽出并念出,称为决杀令。此令江湖需遵,人人需丛。”
“那被抽中的人应该都是坏人?”
“也不一定。有些,不过是个人私欲作祟罢了。”
“那如果被抽中的人很无辜,这决杀令还会被遵丛吗?”
李清流一愣,思绪万千过后,暗声答道:“会,江湖一事,从不问公平与否。”
无愁:“那被抽中的人,太可怜了。”
“这个世上,可怜的人多了。你与江湖无关,等进了城,我找家医馆看能否帮你恢复记忆,若是实在难治,到时我帮你找处院子,你便留在此地。”
“不要!”
无愁听她这般说,眼中一惧,猛然起身,却不防身后小二刚好路过,她这一起身,直接将那小二手上端的茶撞翻倒在一旁客人身上。
“哎哟,对不起……对不起……这位大爷,您没事吧……,小的不是故意的。”
那小二似是极为明白这时候的客人都是惹不得的,面色顿变,忙不迭的拿了肩上的汗巾帮着擦拭,却未料那人反手便是一巴掌直接将人扇倒在地,掌劲之大,使得小二倒地翻了两翻直接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而他桌上的另外三人见他如此暴怒,亦是不敢多言,个个挪了凳子,坐到了一边。
无愁见状,急忙转身道:“对不起,是我的错,我撞到了他。对不起,对不起。”
她说着,便跪了下来,以往在街上讨食,她也曾不小心撞到过人,虽免不了被人或咒骂或毒打,但总归尚能保得命在。李清流见她如此,眼中微顿,欲动而未动,而周围喝茶的众人听得骚乱,各个起身围了过来。
无愁还在不停的叩头道歉,却见那人起身二话不说便是一腿凌风扫来,势如万钧,众人眼见此,顿思:完了,这一腿下去,怕是大罗神仙也没命了!
却见一抹白色人影如电而至,拉起跪趴在地的无愁旋身而退,那一腿,连半点人影也没扫到。
“你?”
李清流扶着无愁站好,见她尚不知发生了何事,露在面纱外的一双眼睛满是茫然,问道:“可有伤在哪儿?”
“没……没有,清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你先坐。”
见她们两人旁若无人的言谈,那出腿的大汉面上子有些挂不住,道:“小妞,你是哪条道个的?”
李清流扶着无愁坐下,上下扫了他一眼,道:“姑娘不是道上的。她是我的朋友,刚才之举,纯属意外,她既已诚心与你道过歉。若有烫伤,我也愿意陪你医药钱,此事,便罢了。如何?”
“放屁!爷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被人拿茶水浇过,你以为磕几个头就算了?”
“你想如何?”
“如何?”
那大汉颇为玩味的从无愁身上打量了一遍,眸中绽了几分不屑与轻佻,随即双腿一叉,道:“只要她肯从爷这胯下爬过去,爷就放她一把,如何?”
众人一听,顿觉过分,四方窃窃。胯下之辱对于男子只是辱其面摧其志,但对女子更多了几层其它意味上的侮辱之意,这人不但凶残却也是个下流无耻之徒。
无愁听罢,却也只是犹豫了片刻,便道:“好,我钻。”
“不必!”
李清流将她重新按回桌上,面色却染了几份笑意,道:“胯下之辱吗?”
“小妞,你不让她钻,是打算替她钻吗?”
“你执意如此解决吗?再无可商量之地?”
“废话,钻还是不钻,一句话,不钻就别怪本大爷手下不留情了。”
那人说着,抽出桌上厉刀,一刀指向站在那里的李清流与无愁。
远处,两名黑衣男子缓缓靠近,听得这逼人钻胯之举,那稍年青些的男子“啧啧”了一声,道:“还真是下流!”
另一人道:“莫要多事,先进城。”
“等等,我想看看那女子怎么办?我只听闻,还没亲眼见过胯下之辱。”
“你我尚有要事。”
“那你先走,我看完就跟上。”
话落,他又驱着马上前近了几步,另一人见状,勒了勒缰绳转身而去。
而场中,那大汉被李清流的寒如秋水般的目色看得有些心慌,出口道:“看个屁看!钻还是不钻一句话的事儿,瞎装什么高洁!爷这胯又不是没女人钻过,想当初武林盟会牢里……。”
话未落,便见李清流眼中一凌,恨意如涛。欺身上前,夺刀、挥刀、转身,一瞬不及眨眼间,刀,已染血。将桌上的幕篱拿起搭在无愁的头上,道:“我们走,别回头看。”
“啊!!!啊!!救!命!腿!我的腿!救命!!啊!!”
身体落地,腿还站在那里,是什么感觉?众人见此惨状,只觉好像那砍的是自己的腿,不自觉都觉得脚下发软,直往后退,甚至有人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而跟随在那大汉身边的三个同伴见状,更是个个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的逃的不见了影儿。那大汉初不觉痛,直到身体从腿上直勾勾的栽了下来,他方知发生了何事,那痛觉也才到达大脑。
“好个残忍毒辣的妖女!”
就在李清流与无愁刚踏出人群外,一声厉喝迎面而来,抬头再看,人群外不知何时来了数名劲装肃色的汉子,出声的那人,年约25岁左右,骑于马上,一身黄黑相间的简衫,发挽于顶,面色眼中皆是对李清流的憎恶之色,看起来倒是一派正气的模样。而他旁边的中年男子,暗色黄衣目炯如灯,皮肤略黑鼻高而挺,唇上两撇八字胡看起来与他高大黝黑的形象略有些不符,看起来似是那年青人的父辈。
李清流在两人身上扫了数眼,大约已明白两人的身份。
黄都城城主柏原与其大儿子柏持山,还真是巧。
“持山,先去帮江壮士止血。”
那年青的男子听得此言,应了声“是”后又狠狠的瞪了眼李清流,这才下马去帮忙去了。
“在下柏原,未知姑娘大名?”
“无情。”
李清流随口胡绉了个名字。
“姑娘为何如此?”
“他苦苦相逼,我无奈为之。”
“就算如此,小训即可,何必下手如此凶残?”
李清流笑了笑,道:“小训为之,如何绝其暴。”
“以残止暴,非为正道。”
李清流又笑:“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正道了?”
柏原眸中一顿,未再发言,便听李清流又道:“柏城主若是为他不平,大可出手,我虽不才,但能与名动江湖的黄都城城主过上几招,也是荣幸。”
“你好大的胆子!”
柏持山回的倒快,听李清流这般言语,顿怒上心头,正要上前,便听柏原阻道:“不可无礼。”
“可是爹……。”
“闭嘴!”
柏持山不得不转了个头,重新站了回去。
柏原下马,拱手道:“小儿鲁莽,姑娘莫怪。”
李清流点了点头:“城主如果不想赐教,在下便告退了。”
“行走江湖,姑娘还是手下留情些好,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
“告辞。”
李清流也不管他那句话,随即而退,走了两步,却发现无愁并没有跟上来,这才发现她竟不知何时摘了头上的幕篱,呆呆的站在那里望着马上的柏原,目色之中满盈着一股迷茫与痛苦,仿佛一只刚刚出手的雏鸟遇到了恶仇般的眼光,无助而悲。
“无愁?”
“啊?”
回了神,李清流见她双眼皆红,不禁疑惑,但见那柏原已勒马入城,四周人也尽散,那被砍了双腿的恶徒亦不知何时被人抬走了。
“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看到他,我好难受……。”
她说着,两行清泪凄然而下,便昏了过去。
“无愁?”
一把将人揽起,李清流心中隐隐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