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市街上,凌锡坤转了几家画馆,却都不甚满意。
“公子您看看,这些画都是老夫店里最上乘的作品,您看看这画工这细节,还有这流畅与沉厚的笔锋,您无论带哪一幅回去,绝对是物超所值。”
墨宝坊的老板毫无吝啬的赞美之词并没有引起凌锡坤半点共鸣,他静静的看完了店中所挂的全部全作,道:“我想找个画师。”
“哎哟,您这可问对人了。您要画什么?”
“一个姑娘。”
“明白明白。您随我来,您看看这幅《忧春图》,这画上的女子婉若真人,神态容貌皆得体现,手中这扇,眉间这抹忧色,皆绘得半分不差……。”
凌锡坤打量了眼那画,却是不甚满意。笔功粗糙,下笔时过于躁进,而且色彩运用也是奇怪。
“抱歉,老坂,我需要一个真正的画师。”
语落,他轻掬了一礼,转身出了坊门。
“哎,客官您别走啊,您不看了?我这儿还有别的……”。
实在找不到便只好自己来绘了,可惜对于作画,他只学得一星半点,怕是无法完全绘出真人风采,但,应也比这些粗制烂作要好些。
“兄台?”
正在沉思,突然一人从街上冲出横挡于前,青衣墨发,白扇微摇。
凌锡坤轻凝问道:“何事?”
“在下阿江,略通书墨。刚才在墨宝坊的门口恰巧听到兄台说要找人绘像,意欲自荐,不知兄台可肯给个机会?”
“你通绘墨?”
“三岁提笔四岁开卷五岁成书六岁轻作,人物、景致、器物、花鸟无一不通。”
“可有佐证?”
“自然。兄台请看,这画扇之上的《寒秋飞雁图》便是在下所绘。”
他说着,将手中白扇奉上,凌锡坤从熙熙攘攘的街中与那人一同步至街旁,接过那扇看了看,笔法细腻色泽明快,比起这些店里的确实好上许多。
“怎么样兄台?”
“嗯,如果作画对象只出现片刻,你可能绘成?”
“没问题。在下可是有过目不忘的能力,只是兄台是否告知,要画何人?”
“师无月。”
果然。
“清姐姐,他们好像走远了?”
梅止他们已离开,但李清流却一直没回过神。这几年,她并未一直待在昆仑山上,关于江湖中事,一直由付浅喜与天恩阁悉数报知给她,江湖三绝梅止僧,琴绝医绝人绝,久违了。
而正在李清流起身打算重新点起烛火起,却听院中突然风动,她还未及多思,便听院中一朗声传来:“无情姑娘,在下霍九天与友来探,我们乃魔教中人,不知姑娘可愿意与我们结盟共商大事涂炭江湖?”
许六安:“…………?”
李清流摆了摆手,让无愁到床上坐好,转而藏于门后。
半晌无声后,霍九天挠了挠头,道:“不回答,看来人家不愿意,咱回去吧?”
许六安看他这般敷衍,蹙眉无奈,拱手道:“无情姑娘,我们并无恶意,不知可否现身一谈?”
这声音一出,李清流霎时从脑中过出了名字,许六安,当年追杀她与周镜兰最凶狠人之一,正是因为他,周镜兰才会受伤中了百花残的云英九针。
就在许六安欲出声再言时,忽感宏大杀气迎面而来,不及多言,他与霍九天运起轻功急跳而开,回神却见李清流已在院中,混身被一股淡淡的白色雾气笼罩,月色之下更添几分妖异恐怖之感,霍九天一时脱口而出:“鬼啊……。”
而李清流却并未管他,起掌便朝许六安攻了去,势厉而急,来不及再多问为何兴战,他起手回挡,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这是雪啸化风掌,昆仑派的独门掌法,几年前与周镜兰交手时他便领教过,但周镜兰已死。那她是?而就在他神思天外的这片刻,李清流已将掌势换成了雪啸化风掌的第三式昧雪成冰,此掌掌劲最重,一旦中掌,体内脏器便会必会结为玄冰,人亦难逃亡者之命。许六安以自身内功连挡数掌,掌掌相接下皆觉触之皆为极寒之感,若是被击中要害,必死无疑。
但李清流攻得快攻得急攻得毫无缝隙,甚至连提息内功的时间都不给他,数招之下,他双掌双臂已无知觉,就在李清流一掌迎面劈下欲取其命时,一道凌厉剑气从背后袭来,许六安见状,立时错身而退,而未料李清流竟对身后那剑视若无睹,仍是紧追他而来,但终究那一剑使得李清流微分了片神,他趁着这时极运内息偏身微错,以肩为点硬是接了那要命的一掌。而身后出剑的黑衣人见其不躲以为自己必是一击而中时,李清流已反身回攻,一掌拍开那剑后,弹指便朝他射来,微讶之下,他内息顿提连退了丈远,那一指便擦着他的肩射进了身后的槐树干中,力道之厚,硬是将那一人粗的树干几近射穿!
好可怕的杀气!
而正在这时,远处三道人影正疾行而来,李清流心知来人是谁,但此时她还不欲见他们。一掌攻向许六安后,又是一指射向那名黑衣人,待两人回挡之时,她已回屋揽起还在发愣的无愁跳窗没了影儿。
而许六安与那名黑衣人似是也察觉了即将到来的人,对视了一眼,隐入黑暗中不见了。
梅止三人落在院里时,这里已空无一人。
柳红漱四处打量了眼,道:“梅止,果然如你所料,这院里还有别人。”
醉梦华:“不但有别人,而且还出了手。”
梅止落地便觉不对,温度似乎比他们刚才在这儿的时候低了许多,而且,脚下草地上的露水带着股极寒之气,这是……雪啸化风掌。
“带火了吗?”
“呃,怎么了?”
醉梦华本并未想到什么,但见他脸色凝重,立时想到这一层关系。柳红漱取了火折子吹着递给梅止,却见他随手将怀里的八绝琴放在地上,然后捡了根木枝,然后直接脱了自己的外衫裹上,火折一起,直接点了自己的衣服。
柳红漱见他如此心急,正欲调侃,但见醉梦华也跟他一样,一脸紧张兮兮的样子,便明白现在不是说风凉话的时候,闭了闭嘴将话咽了下去。
梅止与醉梦华借着火光细细将地上的寒气看了遍后,转身又奔向屋内而去,进屋便见窗口破了一片,显然是有人从这里跳出去了。
“梅止,看桌上。”
桌上,是几碟小食,瓜子干果,还有一壶茶………。
许六安回到客栈时,发现霍九天正在他屋里烧纸钱。
“你,你在做什么?”
霍九天见他回来了,一愣道:“你……没死?”
“放肆!”
许六安是真生气了。虽知霍九天平日不靠谱,但好在他办事利落而且对教主忠心,所以偶尔的小差小错他也从未向教主打过报告,但今天,临敌而立退无可退时,他居然丢下自己逃之夭夭,若非那人恰巧去探时帮了一剑,怕是他便要丧生在那雪啸化风掌之下了。
“我……我以为那女子是鬼,与鬼交手,定是讨不了好。而且那附近人烟也少,万一我们两人都被吸了阳气死在这儿,那我们来这儿的任务……。”
许六安实在不想再听他胡言乱语,上前一脚踢开那火盆道:“滚出去!”
霍九天见他真的生气了,耸了耸肩,退了出去,心里念叨:“我老娘还等着我照顾,我可不能死。那女人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主,谁让你非要去。”
雪啸化风掌掌风极寒,可瞬间化水成冰,一掌入身,功力稍差便是直接将肌理肺腑凝成冰块,许六安内力深厚,那一掌在肩未及要害,但即使如此,一个月之内,他这右肩也别想再有任何动作。
“居然是她!她没死,凤修华居然撒了谎!如果她没死,那周镜兰呢?该死!该死!”一只手将肩上的衣衫褪下,从桌上拿了几瓶活血伤药倒出来,左掌运力稍活了活右肩那股刺痛的寒意,再上了药。
“但不可能,凤修华对她们姐妹两人恨之入骨,没理由留她们性命。她怎么逃出来的?”
许六安一屁股坐到椅上,平了平自己的心绪开始将五年前的事情再次思过,当年那场大战时,李清流趁着外围大战独闯魔教内部,却中了凤修华的计被擒,同时他们更以计钓出了内奸赵金月,此人乃八堂之首,在教中跟随擘涛天数年,却没想到居然是梅止派来的内奸,其被擒后死不承认,最后被扔入万毒崖喂了蛇。
而周镜兰姐妹两人则落到了凤修华手里,当时外战正烈,教主便将人交给了凤修华,要她无论用什么手段,定要让周镜兰将《苦真鬼诀》的全部吐出来,周镜兰为了求她那个小师妹,倒是将七处藏地皆说了出来,但可惜,只有谜面没有谜底。
不对,周镜兰与李清流之死只是后来凤修华自己的说法,她那些手下当时全部被鬼族所杀,牢里也并未发现她们姐妹的尸体。
说起来,当初为何鬼族会突然插手?她们姐妹两人的尸体又去了哪儿?还是凤修华撒了谎,她们仍还活着?
思及这些不得解之谜团,许六安按了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可惜那场战后,凤修华被梅止一掌击落悬崖,死无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