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摊前。
叫了壶热茶和点心,陆正平始终有些闷闷不乐,无愁虽知他在想什么,却不知如何安慰他,也跟着叹了口气。
陆正平听到她叹气,道:“抱歉无愁姑娘,惹你烦心了。。”
无愁:“啊?什么意思?”
“我不该对着姑娘表示自己的怨气与失望。我不该这样。”
“我们是朋友,朋友本就该这样。”
善解人意是好事,但太过反而让人不舒服。无愁说不出这种意思,只好帮他又添了杯茶,道:“虽然我跟你只认识了两天,但我觉得你有时太过于客气。我跟清姐姐在一起时,初时我也会这样,有时候情绪激动还经常哭,她走之前我还哭了一次,因为她不肯带我一起,我怕被抛弃。后来,她把随身带的一把乐器给了我,我知道乐器对她很重要很重要,她居然把它给了我,作为她会回来接我的保证。那时候,我就知道,我不用再惶恐,也不用再担心被抛弃,她一定会来接我的。一定会。不好意思,我说的太多了……我只是想说,想说……。”
“我明白姑娘的意思。”
陆正平轻啜了口茶,道:“我只是担心家里的人找不到我会着急。”
无愁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道:“你可以写信啊,镇上有专门的信使的。”
居然没想到写信,陆正平眉头一舒,笑了,道:“姑娘聪慧,那我们喝完茶就去写信。”
能与门内取得联系,总算是解了一桩心事。就在两人准备喝完茶付账时,突然闻到空气中一阵淡淡的香味飘来,那味道既不像花香也不像殿香,倒有点像女人身上的脂粉香气,但却极淡而不郁,闻起来清雅香甜。街上的百姓也闻到了这味道,个个吸着鼻子追寻这香味的来源。
随即,红白花瓣从开而降,“叮叮”铃声从街口渐传而来,数名身强体硕的男子光裸着上身步步踏入街中,他们个个腰佩银刀面色坚毅,虽是上身无物却并不受众人眼光所视之色,昂首挺胸气沉目凝,中间的四人肩扛一顶雅轿,红色珠帘白色琉纱,轿檐上坠着数枚红色风铃,随着轿动风吹发出清脆的声响。轿后,则是数名红衣女子压后,那些女子妆容发饰皆为一类,上身简以一条红色纱巾围住,露着雪白的软腰和光润的肩臂,手挽红纱红裤红鞋,面色同样坚毅。
红珠轿中,一抹媚眉天成的丽影侧卧其中,隔着层层璃纱难辨其颜,但仅仅是那一抹影,已让人神魂颠倒,无论那长飞飘扬的发还是侧卧凹下的腰线,又或者那细长撩动的腿,一动荡人心,再动倾人魂。如欲望之海中的魔鬼,又或天外之巅的神女,即使什么也看不到,她就有让世人沉沦于自己裙下之能力。
无愁从未见过这般阵势,目光触及那些大汉时便觉得羞,索性转了身去,陆正平亦从未见过这种情况,脑中瞬时思及“非礼无视”四字,也与无愁一同转了身过去。但街上的人,该说是痴了还是呆了,又或者是傻了。倒茶的已倒了一桌,捡菜的菜已脱手,打孩子的父母手还扬在那儿,就连街角的乞丐也坐在那儿不知不觉流了满身的口水。
“停。”
一字如口,柔言娇软,如天外之籁,似久旱甘霖,众人顿回了神,却不敢出声,只任自己的眼睛在那轿上死死黏住,半点也不肯移开。
白纱轻动下,红珠微摇,一只赛雪欺霜的嫩足从纱中伸出,那只足,如玉般盈着微微光泽,又似刚剥了壳的鸡蛋,那只足挑开半截白色的璃纱,脚趾弯成优美的弧度,也似含着难以言说的情话怜语,引导着所见之人上前一亲芳泽。
围观之人中,却是已有人如此。盯着那只足,如同被莫名驱着脚步般走上前,然未近,四周护卫的大汉银刀已出鞘,回了神的人立时将那些不知死活要上前的亲友拽了回来。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轿中人一句轻语,随即将足收回,换了个姿势蜷了长腿,出声道:“茶摊上的人,把头转过来。”
茶摊,这附近只有这一个茶摊,而转过头去的,也只有陆正平与无愁二人。现在听到这话,无愁看了眼陆正平,不知是否该转还是不该转。
“我数三声,不转回来的话,红商、红缨,杀了他们。一,二……。”
此景之下,已无办法。无愁与陆正平双双转了身过来。轿里的人看到后,又道:“你,把脸上的面纱取了。”
无愁一听,却是摇了摇头:“不要。”
“不要?真是好笑。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对我说“不要”。”
她话落,两名大汉立时上前欲强摘无愁脸上的面纱,陆正平一见,挺身将无愁护在了身后:“这位姑娘,请不要这样。”
“哦。她是什么人?情人吗?”
陆正平眉头微蹙:“她是我的朋友。”
“本楼主要看看她有何种姿容,竟敢背对于我。”
话落,那两名大汉一左一右就要上前,陆正平欲护她,欲提力击开攻上前的两人,然稍一提力,便觉胸口痛出针扎,这一瞬间,其中一名大汉已经将他扔到一边,一左一右将无愁按下,直接将她的面纱拽了下来。
无愁:“不……不,不要。放开我。”
她之反抗,在那两人手里如同蜉蝣撼树般弱小,无愁慌忙用手遮住脸上那道道伤疤,却被两人扭过胳膊,只听“咔嚓咔嚓”两声,无愁“啊”的一声痛呼出声,那两人竟直接将她的手臂卸掉了。
众人眼见他们皆这般凶残,也顾不上再垂涎轿中之人的美色,纷纷向后退了下去。陆正平眼见无愁被他们这般折磨后,又被他们强压跪在轿前,他们甚至还用手捏着她的脸强迫她抬头,怒从心起,拾起茶桌上的茶碗,指尖运力,朝其中一人射了出去。
那人闻听风声,错身而过,那碗便直朝着轿中飞了去,却在轿前一尺处“啪啦”一声碎成了数片。
“属下有罪!”
错身的那红衣大汉眼中一惊,立时跪倒在了地上。轿中的人却没理他,开口问道:“你会武功?”
“放开她。”
“发力急,却又没什么力。有内伤在身?”
“放开她!”
陆正平扶着茶桌起身,仅仅是用力弹一茶碗而已,便已觉气息滞纳的无法呼吸,他之内伤,确实严重。轿中的人起身朝软枕上靠了靠,笑了:“这么看你,虽是年纪不大,气魄倒是不小,你今年多大了?可有婚配?叫什么名字?”
听她东问西问,陆正平含着气又道了一句:“请放开她。”
“你说了,我就放她。”
“我……我十八,没有婚配。”
“乖,你还没说你叫什么?”
叫什么?若是报上真名字,是否对方会因此放过他们?但江湖中与古津为敌者不少,且对方手段凶残,看起来不像是正道人士,若是如此,被对方知道身份反而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陆诚。”
“陆城。很好,把她放了。”
陆正平立时上前,将无愁扶起靠在自己胸前,她额上已浸了层细细密密的汗珠,发丝乱成一团,人的意识也不太清楚,从袖中拿了块帕子帮她擦了擦汗,无愁道:“面……纱?”
“在这儿,在这儿,我给你带上。”
“我……我自己来。”
她欲抬手,却是一动便痛的又倒回了陆正平的怀里。
“我来帮你带就好。”
他说着,将面纱帮她仔细绑好。随后按了按她两边的肩头,道:“我先帮你把手臂装上,可能会有些痛,你忍忍。”
无愁点了点头,陆正平深吸一口气,随后两手猛然用力,随着两声骨正之声,无愁硬是咬着唇忍了下去,却是痛得昏了过去。
“脸长的丑,人倒是挺有骨气。”
不想再计较她话里的嘲讽,陆正风抱起无愁正欲离开,却听她又道:“我许你走了吗?”
“姑娘,你我无冤无仇,之前亦从未见过,你何苦相逼。”
“哦,可我就是喜欢逼人家,特别是你这种特别不愿意的,我最感兴趣。”
陆正平不解,却听她道:“我乃鸳鸯楼楼主玉桃儿,你识相的话,跟我一起回鸳鸯楼,做我的贴身内侍,服侍我三两个月,待我厌烦了你,就许你离开。你的内伤,我也会帮你治好,怎么样?你答不答应?”
鸳鸯楼的名号,陆正平没有听说过,但她听说什么“服侍”便知不什么好事,头不回的道:“我还有事,不便相随,姑娘请再寻良人,这街上的人想必都愿意的很。”
难得,他也会与人逞这口舌之争。
“敬酒不吃吃罚酒!”
只见两道气劲从轿中疾发而出,点在陆正平身后左右天宗穴上,随后一束长巾自轿中飞出,卷起他的颈直接拉回了轿中。至于他怀里的无愁,则因他被点穴,双臂无力,落在了地上。
轿中,陆正平因颈受制眼前发黑,还未看清轿中人的面容便觉胸前大穴皆被点,头一歪,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