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在春月住处等了许久的钟埃,终于等到了机会。
“梅香,今日多加些水。想是我身子骨弱,近几日倒是有点风寒的征兆了。”说罢,倒是还惺惺作态地咳嗽了几声,眼神还不时往四处飘飘、
暗处的钟埃倒是看不清她脸上这些小动作,只是默默等着。看着雾气中卓越生姿的那个人,钟埃生平第一次生出些许自卑的感觉来。这天下的大多数人,不论男人女人,都想追求一副姣好的皮囊。这本是人之常情,可为什么要变成藏着掖着的勾当呢?是他人的冷眼相向,还是自己的虚荣作祟。求美,本就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其实这几分自卑也不全都是容貌身形的因素,主要还是柏憧的缘故。他,真的喜欢春月姑娘吗?若是如此,自己便转身离去便是,两人有何苦纠缠。
春月开始沐浴了,钟埃悄悄潜入。施上隐身咒与谧音法的钟埃,饶是绝顶高手在场都难以发现她的踪迹。
满鼻的脂粉味让钟埃有些恶心的感觉,越靠近,脂粉味越浓,钟埃的眉头就皱得越紧。明明已经紧紧捂住了口鼻,怎么这个味道还是浓烈地在鼻中、口中散开来,弄得钟埃好不心烦。终于,摸到兵符了。在春月的贴身口袋里,钟埃小心翼翼地拿出兵符。在拿出兵符的那一瞬间,钟埃也给兵符用了个隐身咒。一人一符,隐身在如墨的夜色之中。
刚刚走得匆忙,钟埃也无暇细细观察这兵符。趁着隐身咒的时效还在,钟埃借着潇洒的月光,拿出了刚刚盗取来的兵符。
钟埃抬头看了看今日的月亮,快圆了吧?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能借着这月色办件有用的事情。不禁冷笑一声。
拿出兵符之后,钟埃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兵符是假的!
手上的兵符虽与真正的兵符相差无几,可是在钟埃的心中早已经有了真正的兵符的全部信息。现在,自己手上的这枚兵符,重量较真正的兵符轻,轻了多少,钟埃心中也没个具体的数值。虽说是轻了几分几毫,但在钟埃的手中这手感却是相差甚远。
他们在骗我!
柏憧,是你吗?是你指示的吗?
果然,这月色的终究不是什么好东西。总是你再清高,再皎洁,再怎么为世人所喜,你独不照我,于我来说,又有何用!不过是束极平常的光而已,怕是连烛光也比不过,烛光,至少还有些温度。
二话不说,钟埃转头又回了春月的住处,将刚刚窃取的“兵符”物归原主。
可是,春月早就在口袋上搁上了一根极细极细的银丝,钟埃当时只顾了兵符,并未注意这银丝的存在。如今,虽是完璧归赵,可是这痕迹确实抹不掉的。
钟埃再一次从春月住处出来时,她的心中满是疑惑,抑或说是惊恐。原来,自己与柏憧之间终究还是隔着一片汪洋。他们两人各自都有自己的利益链条,他们两人都不可能放弃,因为在那些深不可测的关系中,他们已经身陷囹圄,无法自拔了。
那么,既然是这样,柏憧与春月会不会只是逢场作戏呢?
钟埃的心中不禁生出了这种可笑的念头。
柏憧的一句“多留些时间”可算是苦了春月了,她在浴盆里一泡就是一个半时辰。全身大概都被泡软了,随意一搓,说不定还能掉些皮下来。在水中的春月心想:这钟埃怎么说也是顶尖高手啊,办事应该挺利索的吧?唉,忍住,还有半个时辰就结束了。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柏憧问站在殿下的春月。
春月待一个半时辰之后,立马查看银丝的位置可有更改。口袋之中,再无银丝。
“如陛下所料,钟……天后动过兵符,但未曾偷取。”
钟埃一直有隐身咒傍身,春月不能察觉到她的行踪。只是看到兵符还在,便以为钟埃未曾偷取。
她,终究还是去了。春月有些不可思议,她好像在柏憧眼里看到了失落!是失落吧,只不过这样的神色在柏憧脸上一闪而过,倒是春月怀疑自已是否看错了。
“你干的不错,一会儿去领赏吧!”波澜不惊,心底的翻江倒海好似永远也影响不了他这副似冰似雪的语调。
春月也是有眼力见的人,饶是她有再多的心思,她也不能在这个时节表露出来。便轻声道了一声:“是。”便退下了。
曾经,柏憧回想,钟埃会不会能够站在自己这边,毕竟这份情意也不是空穴来风。可终究,还是两条路,两个人。无妨,我所求的原本就是这整个天下。到时候,还有什么东西不是我的!想着想着,桌案的一角竟已被他生生掰了下来。
把玩着手中的木屑,柏憧低声骂了一句:“真是无用!”说罢,这木屑便化作灰烬,散落在地。
钟埃略有失魂地回到了青鸾殿,看到了在等她回来的阿碧,不禁红了眼角。至少,此时的阿碧待我还算是有几份真情吧?
原来,钟埃觉得自己有全世界最深厚的情意,柏憧、阿碧、远鹏、百灵,还有后来的言欢。在与她们相处时,她也生出过放弃一切,就这样过下去的念头。可如今看来,这人与人之间的情意原是最不可靠的东西,它所幻化出的东西都是假的,但就是冥冥之中吸引着你。
钟埃将头架在阿碧的肩上,无力地说道:“又失败了。”
在阿碧听来,这声音竟然还带有几分哽咽,于是连忙好生安慰:“娘娘,可不许再说这种丧气话了。原本在这天宫之中行事就多有不便了,况且咱们做的事更是限制重重,娘娘做到如此已经是很好了。”
这是阿碧的真心话,她虽有愧于钟埃,但心中一直是佩服这个女子的。从小时候,每日都刻苦修炼,无论风吹雨打、大事小情都耽误不了大的修炼。她说,自己原本属水,偏偏练了这火性的功法,水火不容,更得需要勤于修炼,怎可偷懒,
世人都称钟埃是个天才。
“天才”二字真真是最可恶的二字。那些资质平庸又不肯勤于苦练的,一看到一听到谁谁谁名声大赫,修为甚高,便拿出“天才”二字来当自己懒惰的挡箭牌。这些人觉得,这些高度是天才才能达到的,自己再如何努力也修炼不出什么成果来,又何苦每日去吃那些苦呢?
一句“天才”就把背后所有的努力都抹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