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姜没打算试穿,将冬袄放到了旁边的座子上,“你当真只为送这东西来?你不怕他人发现?”
“发现?我现在可不是任梦西,我就是让他们发现。放心,过几日就可以把溯时铃拿出,去救齐霜姑娘了。”任梦西微微而笑,略带着些嘲弄的意味。
申姜听此,漆黑的双目忽地抬起,“不必了,我看她只不过嘴上说说,根本不敢做任何事。这溯时铃事后你还是给柏夙吧。”
“她不敢?我倒觉得她为你可做任何事。小心她真的含恨酒泉,冤魂不散……”
申姜整人一个恍神,任梦西的这几句话似戳到了他的软肋,他沉默了许久,没开口道一句话。
“我总觉得你这几日有些奇怪,自你在幻境回来,你,到底在幻境之中看到什么了?你是硬闯回来的还是走出来的?”
申姜深了口气,开口说道:“自然是走出来的,我的心可没你那么能装。装开心的事已是足够。”
这小小的屋子中摆着不少东西,任梦西顾盼了一周,目光从齐霜放于墙角的无数华裙游移到整齐放置在另一侧摆放归置整齐的陶埙,最后再回到了申姜身上,“我认识你几十年了,你根本不会骗人。申姜,你绝对没有过幻境,告诉我你在幻境到底看见了什么?”
申姜的眸中传来一道利光,直射向任梦西,“你做的种种事亦没有问过我。我为何要把我的事告诉你?”
任梦西听了这话,稍愣了片刻,缓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我没做到也不能强迫你。申姜,若你心里真的有害怕的事,我还是希望你能说出来。毕竟,以后的路还那么长,我可不想看你整日一副苦瓜脸。”
“还有,若你有一日想回到普通人的生活去,你且放心,我会好好跟天黎说。我走了,不然待久真的要穿帮了。”任梦西说完这些话,便站起了身看了眼背向自己站着的申姜。
“对不起,我不该跟你说冲话。”正当任梦西行至门边,申姜特有的柔软声音便传入了他的耳朵里。
任梦西抬步朝前走到了申姜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要对不起也是我对不起你们。这样吧,等到事情尘埃落定,把你最想完成的事告诉我,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都帮你完成。”
申姜听了此言,眉眼忽地一下舒展了开,“这倒不必了。你只要不惹事,让我好好完成师父交代我的事,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哎,这愿望也太不宏大了,我既说了便定会帮你完成。想好了记得告诉我。好了,好了,我真的该走了,这几日你先暂不要找我。我要‘静养’在山庄了。”
任梦西这回真的是走了,待他走后,申姜拿起了刚才被自己放在一旁的厚冬袄,轻摸了摸上面绣的条条暗纹,“相比柏夙,你才确确实实是小丫头,什么都不懂。把一切都想象的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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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已停息了许久,地上被一层浅泥覆盖,每走一步,布鞋底便沾的上些许泥泞。试武大会虽过了一日,可来沉湖的人却未减。
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这里的人大多都着着棕衣,可见他们都是袁府的人。
“姑爷,已派下去了三人,皆没有回来。”一个侍卫打扮的人朝着迎湖站着的柏夜说道。
“我知道了。”柏夜摆了摆手,示意那人下去。
前方波光粼粼的湖水倒映出了柏夜高挺的身姿,他目及底下翻涌的波纹,忽然伸手将刚才离开的那人叫了回来,“把药给我。”
“姑爷,你还要下去啊?”
柏夜并没回他的话,顾自将之侍卫手里拿的木盒取了过,将之里面放置的药丸放到嘴中咽了下。
他吞下后片刻,便猛地一跳,整人沉入到了湖里。
“别看姑爷身架小,这胆量倒是奇大。”一旁的小厮看着柏夜的动作,不禁朝着侍卫叹道。
柏夜跳入了湖中,本以为不会若上次一般像只无头苍蝇迷途寻不到方向,可他明按照上回水途寻去,到了湖底却并未见到上回的冰殿。
嘴里呼出的气泡,成一道屏幕,遮掩住了他的眼睛,柏夜落到湖底,此时他早有准备,用带的剑将之底下的水草割去了一半。
柏夜的脚飘摇在水草之上,眼睛朝着四周移动,找着冰殿,关于湖下的事因受伤只记得七七八八,可他记得最清楚的莫过冰殿中的溯时铃。
柏夜昨日特地询问过当地人,另一只溯时铃的样子,得出来的模样虽不尽相同,但唯一点可确定,两只溯时铃外貌差的很大。
柏夜不知寻了多久,始终再寻不到那座冰殿。他轻扯开了自己的左肩衣衫,裸露出来了道深疤,看着锯齿状的伤疤,更加让自己确定那日的冰殿,紫衣女见得并不是幻象,而是自己真切看过遇过的。
他拨开前方卷积的波浪,点点紫色幽光汇入了视线,柏夜朝着前方紫色行了一段距离,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待他走进,拾起了那紫色器物,拿进一刻,这才发现,原来是一支珠钗,这珠钗之上缀着数颗散着明光的紫色碎石,单颜色光泽看起来价值不菲,“这是岸上谁掉下来的,还是那女子落下的?”
不知是不是幻觉,湖下的水随着时间的推移,竟渐渐变得冰凉,柏夜的牙齿不禁轻颤起来。正当他想上去之时,眼眸周围忽地浮上了些许指甲大小的透明渣滓。
他又重新低下头看去,这片湖底,竟零碎沉着无数这样的碎渣,“这是那日看见的冰殿?”
——
微熙的日光笼罩着薄云浅雾,从中透下的光斑落到了柏夙的眉间,“在深州城看天猜会不会下雨真是多此一举。这天变脸变得比人都快。”
说着,说着,她的目光便从天际转到了前方被围的水泄不任梦西的屋子。看着来往的人群,柏夙不由得叹了口气,“如此大费周章,少庄主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