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夙稍退了两步,有些不敢直视袁贤“你来此有何事?”
“无事,自姐夫入府我要干的事便少了很多,来此不过是刚才看你来,我便跟着来了。柏公子来此是来祭拜亲人么?”袁贤出的声音本就柔和,加之用如此和缓的语气说出来,不似骗人的。
可就刚才他的动作,柏夙还是不敢放心,“你跟着我?为什么?这里离着袁府已是很远了,遇到我刚才大可出来啊。”
袁贤出冁然而笑,“事少了,我便有了很多空闲的时间。自上回不知返林受伤,我已是好久未出来走动。今日本也就打算一人来这城郊走走,碰巧遇见你了。至于为何没同你打招呼,不过看你与老人家聊的正欢,怕打扰你到们。”
柏夙点了点头,可仍旧不太相信袁贤出的话,自他出了啸刃山庄便有人跟着自己,除非身后人不是他,否则他这话怎么都说不通。
柏夙虽有所怀疑,可也不便表现出来,只回了几声笑,点了点头,“原来如此。袁公子你说的不错,我就是来拜祭家人的。”
柏夙说着,便拿出了任梦西给的香,深插入了前方的湿泥下。
身后的袁贤出在柏夙转身一刻,本深棕的眼眸瞬间变得煞红,伴着周遭朦胧的雾气,真切若如鬼魅一般。他伸出修长的五指放与柏夙后颈的空气之上,就在那白指要紧扣住柏夙的一刻,忽地被身后的厉声止了住。
“柏姑娘,那坟地……下埋的是你家人?”老者将最后的一叠黄纸扔到了火堆中,忽站起身来,看见了站于无名碑旁的柏夙。
“是。我今日来就是为了祭拜他。”柏夙回道,说完她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袁贤出。袁贤出刚才异样的眼眸,现时已转换为正常,一切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么说来,你与那算命的叶老先生有亲缘关系?”老者上前了几步,可终是停在了离这无名碑的不远处,迟迟不敢再向前走一步。
柏夙迟疑了片刻,她并未没想到这无名碑下埋的人并非无名尸,更加不会想到那无名尸还与自己识得的人有关,“是……有些亲缘关系。”
“我一直在它处待着,直至今日才知他去世。”说着,柏夙的眼眶忽地挤出了点点泪珠。
“姑娘现在才知叶柳隐去世啊,可惜,若早来半月,定能见这孩子一面。”老者这一番话,让柏夙有些意外,因深州城时常下雨,这坟周边生得杂草长得极快,根本看不出是新坟。
“来的匆忙,未曾祥问。您可知他是怎么走的么?”柏夙站起身来,朝着老人问道。
老人摇摇头,叹了口气,“这孩子同我儿子的死状相仿。都是被不知什么人杀了,失血而亡。这一年之中不知死了多少人。前些日子亡者家人,聚在一起想去问问叶老先生,可还未去,便听得了他儿子也去世的消息。”
听到此,柏夙突然打了个冷战,叶老先生的儿子?她前两日才见过,而且柏夙记得他也常拿着把红伞。莫非他不止一个儿子?……柏夙想到此,便不再往下想反正任梦西交给她的任务都已经完成,他自有他的打算。自己还是早早抽身比较好。
而且,自己就算有心帮,也不知如何帮。
柏夙点了点头,道了几声可惜,“爷爷,您不要太难过,法网恢恢,疏而不漏,相信那恶人定会伏法的。”
老人听了柏夙的话,叹息的声音越加响亮,“柏姑娘,你是不知,那些被害的孩子都被人剜去了心脏,连全尸都没有。只怕害他们的不是人啊……这辈子怕是找不到凶手了。”
柏夙的心绪都被心脏这二字勾了去,“心脏被人剜了去?怎么会这样?”如此匪夷所思的杀人,柏夙单是听便已是阵阵反胃。
“柏夙,你不该问的别问。赶紧回来。”柏夙的耳畔传来任梦西的声音。
柏夙听了他的话瞬间闭住了嘴。
“爷爷,您拜祭好了么?若是好了,我便送您回去。”柏夙说着,便挽着老人慢走到了前方他儿子的墓前。
老者有些不好意思,朝柏夙推脱了几句,柏夙道了几句没关系,拾起了老人地上放置的藤篮子。
“柏夙,我同你一起把老人送回去吧。”
柏夙回头看了看紧跟在自己身后的袁贤出,亦不知说什么好,“我自己送便可以了……”
“上回在不知返林你救了我,如今还未来得及谢你。等将把老人送回去,不知能否请你去酒楼一坐?算是我的答谢,不然我心里一直压着这事。”袁贤出的语气极是温和,这话说的,柏夙刚才怀疑的态度又瞬减了几分。
“我没做什么,换作他人也定会救的。公子真的不必言谢。我还……”
“你跟着他去吧。暂不要回山庄。”柏夙本思索着如何拒绝,任梦西的声音便又响了起。
柏夙轻抿了抿双唇,半合上了眼。明明是任梦西要自己办完事就尽快回去。都将借口想出了,才说这种话,“看袁公子你也没事,闲的无聊,那我就陪陪你吧。”柏夙实在是想不出来接受的理由,便随道了句,这话刚说出口,柏夙便后悔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袁贤出听了这话,深深的笑意浮上了面颊,可看了看旁侧的老人,在此笑确实比不合时宜,上翘的薄唇忽地平了下。
柏夙说罢,便扶起了老人朝着来时的路行了去。袁贤出亦跟着她走了一步,一阵咚咚的心跳声从自己的胸口传出,他的眼睛也在红棕之间来回变幻。
稍待了片刻,袁贤出终于调整好了他不稳的呼吸,眸色也在深棕定格下来。他深吸了口气,朝着柏夙那边走去。
秋风似刃,吹过渐渐变黄渐脆的杂草,将之许多都折了断。放置在无名碑的前方的那一柄红伞,似是若羽毛般轻盈,竟被寒风吹拂到了空中。
红伞悬停了无名碑的上空,一开一合似是有了生命一般。不知何时天上游过来了一片灰云,巧停息在了城郊墓地的正上方。待它来的顷刻,这四方小地,便下起了瓢泼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