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春冰消逝,云州城大街上的行人也逐渐热闹了起来。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大声吆喝着走过一家茶馆外的时候,被店小二拦下买了一串糖葫芦。
“呦!小哥你也喜欢吃糖葫芦呀!”那小贩收下铜板,一边挑了一串鲜艳欲滴的糖葫芦递过去一边客套道。
“哪是呀,店里有个姑娘在二楼看到你了,让我跑腿给她买一个。”
店小二买好糖葫芦回了茶馆,径直往二楼一个靠窗的客人走去。那是一个穿着红衣的小姑娘,看起来约莫二八年华,眉心一枚金色花钿,虽然长相貌美,却神态冰冷,那些公子哥只敢远远地望上几眼再悄悄讨论上几句,倒是无人敢上前搭讪。
茶馆正有说书的,讲的是曾经轰动一时的金陵城名角杜眠眠的事迹。
“说起那金陵城的梨园旧事,就不得不与各位客官提一个人了,那人便是曾经显赫一时的花旦杜眠眠。此女,乃三年前的金陵杜家班一当家花旦,据说当年只要杜眠眠一登台,那必定会座无虚席,更甚者一票千金。尤其是她与其师兄谢子昂同台的那一段《游园惊梦》,鄙人有幸,三年前曾在金陵梨园亲眼见过二人同台,那唱腔余音绕梁,不绝于耳!那身段,那一颦一笑,简直妙哉!”
那说书人正说着,突然有人打断了他,问道,“我去年年初才去过金陵,待了整一个月呢,怎么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这位小哥问的好!如此佳人,这几年为何无人问津呢?因为这杜眠眠早在三年前便香消玉殒,命断梨园了!”
这话惹得众人一阵惊叹,二楼的那个红衣女子有些发抖,手中的茶杯掉在桌上,险些摔碎,她抬眼看了看楼梯上的说书人,原本冰冷的双眼微微有些发红。
“各位莫要着急,今日,我要讲的,就是这杜眠眠与其师兄谢子昂的故事。话说那杜眠眠原本姓佟,因为其母在夫家不得宠,又没有男嗣,杜眠眠五岁的时候便被家中主母赶了出去,从此流落街头,被戏班子的班主遇上见她可怜,便捡了回去,从此改名杜眠眠。也许是天意,班主原本只是打算让她在戏班子里打杂干活,却无意间发现她天赋过人,便收了她做关门弟子。这一学艺,就是五年啊,一个五岁的孩子,无依无靠,在戏班子里苦学了整整五年,杜老班主更是出了名的严厉,那是没少挨打啊。可这丫头凭着一股子的倔劲,竟然硬生生地挺了过来!”
说书人停顿了一下,摇了摇头,做感叹惋惜之态,随后,他又拍了拍扇子,继续说道,“功夫不负有心人,转眼到了杜眠眠十岁,那年头回登台,一开嗓果然不负众望赢得满堂喝彩,顷刻间艳惊四座名声大噪!从此杜眠眠便坐镇杜家班第一把交椅,这一坐,就坐了十一年!”
“为什么只到了第十一年,难不成是有后来者居上?”一旁有一小哥吃着鸡腿,砸吧着嘴问道。
“非也非也!之所以只到了第十一年,是因为她只活了到了那一年!据说杜眠眠有一师兄,名叫谢子昂,此人一表人才英气不凡,名气仅位居杜眠眠之后。二人也算青梅竹马,在梨园,无人不知这二位不但戏台上十分默契,台下关系也是非同寻常。”
“那杜眠眠死后,谢子昂又去了何处?”依旧是那位吃鸡腿的小哥发问道。
“好!又是这位兄台,看来鸡腿也堵不住你的嘴,小二,给他再拿一碟花生米。”说书人摇了摇手中的扇子,继续说道,“自古英雄爱美人,金陵城那么多公子哥自然是不服气的,难不成他们这些爷还比不上区区一个谢子昂。那些个公子哥是卯足了劲儿地砸钱,为的就是能让杜眠眠多看自己一眼。”
“那些公子哥怕不是没见过女人吧。”角落里突然有人说道,惹得在座的听客们一阵大笑。
说书人条件反射地朝着鸡腿小哥的方向望去,此时鸡腿小哥也正转头望向说书人,见他一脸无辜地吃着一颗花生米,说书人收回那误会的目光,摇了摇扇子,继续说道,“这位客官说出此话也不足为怪,想必在场的各位有很多人也在想,杜眠眠不过是一个梨园弟子罢了,为何这么多富家子弟为博一笑而愿意一掷千金呢?只有见过她的人才知道,何为人间绝色。忘忧阁的青卿姑娘各位都知道吧?”
“知道知道。”众人纷纷应道。
“我说青卿姑娘有倾国倾城之姿,各位没意见吧?”众人纷纷表示同意,说书人继续说道,“三年前杜眠眠的美貌绝不在此时的青卿姑娘之下。”
众人一片哗然,二楼靠窗的红衣女子双手交叉在胸前,靠在楠木椅子上自言自语道,“庸脂俗粉,也敢拿出来和她比。”
“那后来呢,杜眠眠可有为那些富家公子动心?”有人问道。
“并无。”说书人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继续说道,“纵使那些人一掷千金,可是抵不过谢子昂的情深似海,杜眠眠依旧只喜欢她师兄一人。这可惹怒了其中一位不好惹的爷,那白二爷是什么人,在金陵城家大业大不说,甚至还培养了一小批江湖帮派,专门给他做打手。凡是遇到明面上不能动的主,就让帮派出手解决,金陵城是谁也不敢惹这白家人!白二爷遭到杜眠眠多次拒绝后怀恨在心,但是又心疼佳人不忍下毒手,于是暗中买通了梨园弟子,在谢子昂的茶水里下毒!后来杜眠眠求遍了金陵圣手医治谢子昂,最终小命是保住了,可是却哑了,从此成了一个废人。”
说到此处,那说书人又是长叹了一口气,“自从谢子昂哑了,杜眠眠是整日魂不守舍,那白二爷更是多次威胁她。最终佳人走投无路,与师兄二人决定双双殉情,在她最后一次登台的时候,依旧是唱的那出《游园惊梦》,唯独那一次,她的杜丽娘抑郁而终之后,再没有活过来了。至今再听《游园惊梦》,无人能胜当年的杜眠眠,一代佳人,真是应了那句红颜薄命……”
说书人还没说完,二楼突然悠悠地响起一阵戏腔,只听那人唱道: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
便赏心乐事谁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