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唐枫二人如约拜访江府。
江父自是笑意相迎,大腹便便地捋着胡子一会儿让唐枫多喝点他上回从西湖带来的茶,一会儿又让他尝尝厨子刚做好的蛋黄小酥,正愁找不到机会和唐家就当年的事和解,如今唐枫亲自登门,江父简直喜出望外。
与江父在花厅闲谈了大约半个时辰,江温闲趴在屏风后面看了半个时辰,心想再这样聊下去,怕是聊到晚膳也聊不完。
唐枫瞥见屏风后面偶尔露出来的半个脑袋,不留痕迹地低头笑了一下,将手中的茶盏放下,问道,“不知温闲今日可在家中?”
“闲儿在她自个儿院子里呢,你这次回来还没见过她吧?哎呀,小时候你两可喜欢在一块玩了。”江父说道。
“前几日灯会上遇到了,说了几句话。”
“今日既然来了,你便留下来一起吃了晚饭再回去吧。我这就去命人准备家宴,此刻就先让闲儿陪你一会儿。”说罢,江父便让人领着唐枫去找江温闲,自己则开始忙活安排家宴的菜品。
唐枫带了一些紫藤花种子,和唐易两个人一边拿着小铲子绕着秋千旁边埋种,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这花叫紫藤萝,春秋各开一次花,花期长,到时候会长出藤蔓来,刚好绕着你的秋千往上长,花是紫色的,一串一串,你一定喜欢的,要是不喜欢也没事,我家还有好多其他花苗,改天再给你带一些来……”
唐易心里苦笑,平日里在聚義堂,公子都是一副云淡风轻,寡言少语的模样,自从回了云州城,他发现公子与江二姑娘一起的时候竟然有如此话唠的一面。
江温闲在一旁耐心地听着,时不时点点头,又命丫鬟端来一盆热水和两方帕巾给二人种完花以后擦手用。
待唐枫和唐易擦好了手,收拾干净,唐易便识趣地找了个借口出门去买东西去了。
二人坐在秋千上摇摇晃晃,晴光万里,透过树荫落在二人身上,仿佛回到了小时候的光景。
“阿枫,听说聚義堂只收侠义之士,江湖之人都以它为宗,那里的人是不是各个武艺高强?”江温闲说着,忍不住多晃了几下小腿。
“堂中也有文客,并不通晓武功,但都是心怀天下大义之人。”唐枫微微侧头,温柔地说道,又见她满眼期待,又说道,“你要是想去,过几天我带你去分堂看看。总堂在金陵,有些远,江伯父应该会担心的。”
江温闲点点头,拿起秋千旁的糕点吃了一口,觉得好吃,又拿了一块递给他。唐枫接过那块嵌着果干的香糕,想起小时候她经常给自己带糕点,明明自己贪吃的要紧,还是忍着馋分他一块,也许这便是孩童之间才有的的情谊吧。
此情此景,难免令人有所感触,唐枫忍不住与江温闲感慨起此事。江温闲听他说完,擦了擦手指上的香屑,有些不好意思地歪着头笑道,“啊,其实,当时那些糕点是娘亲特意让我带给你的,我路上没忍住,就吃了几块……”
唐枫清晰地记得,那年她把食盒递给自己的时候,嘴角还挂着没吃干净的点心屑,她说,“阿枫,我娘做的点心,你也吃一点吧。”
“你确定只是吃了几块吗?”唐枫一时间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敢情那一块,还是从她嘴里幸存下来的。
“嘻嘻。”江温闲从小到大就是这样,一旦遇上自己圆不过去的事情,就会朝自己装傻充愣地笑,每回她一笑,唐枫就心软了。
他轻咳了一声,像抓住了她的小尾巴一般,说道,“你赔我点心。”
江温闲转身拿起香案上的一碟糕点,对他说道,“赔你!”
“就这一碟,怎么够?还没算利息呢。”
“利息?”
“假如你一天赔我一碟点心,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八年就是两千九百二十天,再加上这是你娘亲自做的独一无二的点心,所以要翻倍,我已经帮你算好了,你一共要赔我五千八百四十份小点心。”
江温闲原本晃荡的小腿再也晃不动了,她呆呆地看着唐枫,只见唐枫一点点靠近自己,银白色的眼罩闪过狡黠的光。
她突然从秋千上站起来,正欲走着,被唐枫一把抓住手腕,“去哪儿?”
她眨巴眨巴那双杏眼,无辜地说道,“我去给你拿小点心。”
“不着急,余生长着呢。”落日的余晖下,他拉着她的手,笑得格外温柔。
晚膳时,江父免不了又是一顿客套,一旁的江温闲听得只打哈欠。唐枫依旧风度翩翩,谦逊有礼,一顿饭吃下来,更是博得江父的好感。
江父有意无意地总提起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话茬,唐枫看了看一旁心不在焉的江温闲,回道,“聚義堂事务繁多,家中还未给小侄安排亲事。”
“好好好,年轻人,心怀天下是好事。”
“其实家父也希望我先成家后立业,日后若是遇到心仪之人,小侄自然不会辜负。”唐枫说着,又看了一眼依旧心不在焉的江温闲。
江父笑道,“多懂事的孩子啊,再看看我家温闲,一点也不如你知书达理。”
“温闲是个懂事的好姑娘,伯父不必谦虚。”
一旁的当事人一步步听到二人的话题,从一开始的励精图治转移到谈婚论嫁,最后转移到了自己身上,心中暗暗捏了一把汗。眼看着二人继续谈下去,就该谈到三书六礼和择日成婚的事了,江温闲觉得自己是时候应该说点什么,来打断一下那侃侃而谈的两位的美梦。
“阿爹,过几天就是我的生辰了,女儿想要一个新镯子。”江温闲突然说道。
“瞧瞧,刚刚我才跟唐枫说你是个懂事的大姑娘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客人还没走呢,也不怕人家笑话你。”江父说道。
江温闲心中暗暗得意,江父的一句客人让刚刚诡异的气氛恢复了正常,此刻阿爹应该想起来谁才是他亲闺女了吧。
“无妨,”唐枫笑道,“伯父不必见外,我和温闲本就是青梅竹马,她的脾性我早已习惯了。”唐枫也不简单,一句青梅竹马又将气氛慢慢带回之前的上和下睦。
用完晚膳,由于江父是长辈,唐枫只让他送到了花厅门口,便恭敬地让他老人家不必远送。江父便让江温闲送唐枫到大门口,到了门口,唐易已经牵着马在门口候着,江温闲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油纸包递给唐枫。
“这是什么?”唐枫问道。
“小点心。”
“还欠我五千八百三十九份。”
“知道了,大债主。”
回去的路上唐易嚷嚷着肚子饿,想吃小点心,被唐枫狠狠瞪了一眼后,委屈地说,“公子,你变了,以前有好吃的我们兄弟都分着吃。”
“这个不行,其他的你要吃多少都行。”唐枫说罢,又揣紧了怀里的小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