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婼雪以审讯为由,进入了地牢之中。牢中灯火昏暗,花云海和林裕隆被关在两个相对的牢房。
两人倚墙坐在干草堆上,见花婼雪扛着大刀前来,花云海叹了口气,林裕隆却喜出望外。
“娘子,娘子!你来救我们啦!”林裕隆在牢中又蹦又跳,花婼雪一刀重重砍在了铁栏之上,发出了巨大的声音,吓得林裕隆连连后退。
“三妹,你为何在此?”
花云海疑惑地看着花婼雪,两人四目相对,久久没有对话。
“别再叫我三妹,看在昔日情分,我可以设计将你们放回,要么就葬身于此。”花婼雪坐在一边的木凳上,摸着魂怨上的蛇纹,她的表情很浮夸,说话的同时挤眉弄眼,像是在打着什么暗号。
“你不和我们走吗?”花云海也站了起来,她似乎理解了花婼雪的意思,便配合地双手死死握着铁栏:“你定是被这些贼人所洗脑,三妹,三妹,我是你二哥啊!”
牢外的铁门在一阵巨响后被撞开,打断了花云海的话,花婼雪转身看去,是馒头慢慢走来,林裕隆紧紧贴着墙壁,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是你来啦?怎么?饿了吗?”
花云海看见这只异常凶猛的霸王虎竟乖乖匍匐在妹妹的脚下,任她抚摸,眼前的花婼雪变得越来越陌生。
“二位考虑地如何了?是按我计策离开,还是给我的馒头做晚餐啊?”
“这,这这么大的大老虎,你叫它馒头?是巨人吃的馒头吧?”林裕隆满头大汗,恐惧至极。
“就算被这野兽吃掉,我也想知道你为什么与这蛮人为伍?”
“哈哈哈哈,这个问题我原封不动地送给你。今夜亥时,我会在酒楼大摆宴席,城门和牢门虽有看守,我会去敬酒,为你们逃走争取时间。”
花婼雪把一手帕塞给花云海,手帕里包裹着什么:“这是钥匙,别睡得太沉,误了时间,否则明日或许就是你二人的忌日了。”
城中下起了雨,又传来了雷声。
“还有,别在这城内说你们认识我,会到你们那里也别说见过我。”
“三妹......”花云海刚要说些什么,却梗塞在嘴里,花婼雪头也未回地带着馒头走出了地牢,并重重关上了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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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已到,花云海悄悄打开了二人的门锁,试探着走近地牢门。
他轻轻推开牢门,只见花婼雪正把守卫带往远处,以茶代酒和守卫喝得正欢。
二人在夜色中悄悄行走于街巷里,一步一步摸向城门,他们在花婼雪之前到了城下,此时城门紧闭,守卫森严。
不一会儿,花婼雪抱着一坛酒出现在城下,她发现了二人,但也只是看了一眼,没有更多的交集。
她走上城墙,只听见众人喊了声将军,然后便是一起谈笑。
城门楼里,花婼雪亲自为守卫们倒酒:“弟兄们今日都辛苦了,城中首领正大摆宴席,怎么能少了你们的!”
一阵碰杯过后,花婼雪装作喝醉,来到城门楼外,控制城门开关的装置旁,她坐在那里,又喝了一大口茶。
“这东西竟能控制如此厚重的城门?我不信,我不信!”
“将军!小的这就为你演示。”说着,一守卫放下酒碗,用力拉动装置,大门应声打开。
花云海和林裕隆见大门已开,压着身子逃出了城,出城不远,两匹马被拴在路边,马身边的木桩上隐约刻着字。
花云海走近木桩,看清了那四个字:再无归期。
他望着益州城的方向,此时的距离已经看不清城楼上的情况,他看不清此时花婼雪也站在城楼上望着他们。
能逃出来实属不易,二人只好骑上马,先行离开,回到宗中找寻解救花婼雪的办法。
花婼雪坐在城墙上,双腿耷拉在空中,她手中拿着一小杯酒,这次不是她用来假冒的茶,而是真的酒,更是西域烈酒。
她看着二人远去的身影,和自己的兄长就此殊途,可能再也无法相见,再见或许就要兵戎相见。
想到这里,她看着杯中的酒,酒里映着月亮,映着自己,她一饮而尽,倒在了城墙之上。
花婼雪小脸泛红,一点力气也使不上,眼前越来越模糊,她感觉自己的头越来越轻,不久,便昏睡在这夜晚的城墙上。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此时,月影朦胧在片片薄云中,风很凉,四周很寂静。
“阿娘......雪雪想你了......”含糊不清的话在花婼雪口中重复着,一阵树叶摩擦声后,她的眼角滴下了泪水。
她想回家,她不知道哪里是家,她的家让她失望,家离她很近,但家人只有自己。
曾经,她是那个穿着华贵,光鲜亮丽,人人都宠着的三小姐,现在她被束缚于蛮人群众,因前人留下的种种疑问而无法脱身。
只不过一转眼的时间,她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不知道是否还能变回从前,更不知道以后还会变成什么样,但今日与花云海一别,自此与青莲,与大唐,已成殊途。
那红光又乍现在花婼雪的眼中,转瞬即逝,就像她曾以为一辈子都以为如此的生活。
她睡了。
就在这冰冷的城墙上。
身前是家,身后亦是家。
明月已消失在了云层之中,树叶被风吹落,静静躺在泥土上,难道月亮注定孤独地与夜晚相伴吗?难道叶子想留在大树上,也是一种奢望吗?
黑夜之下,花云海和林裕隆从未停歇半刻,仍快马加鞭地赶往营地。
一路上,二人心情沉闷,又是未曾言语,这一次他们不是厌恶彼此,而是有着共同的心情,花云海想不明白,自己可爱的妹妹怎么一瞬之间成为了应诛杀的贼寇。
林裕隆取下腰间所系的布袋,那里装着花婼雪最爱吃的糕点,不知是他手滑,还是有意之为,那布袋被丢在了荒野之中,可能它今生的宿命就是静静卧在这里,直到腐烂吧。
对于家国,对于正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见解,侠者行走江湖,四海为家,却又举目无亲,可能对于现在的花婼雪,家就是自己的内心吧。
梦里,她远远地望着自己,眼前,是那个扛着大刀的自己,身后,是那个在花园中与伙伴嬉戏打闹的自己。
她心如刀绞,心沉入了谷底。
梦境逐渐消失,变得一片漆黑,没有火光,没有月光,没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