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莲从建立以来,宗中从未出现过此等景象……
花园里,学堂中,遍地是贼人们聚在一起喝酒吃肉,欢笑声此起彼伏。
虽是贼人,但并未大肆破坏,甚至很爱惜这里的一草一木,点燃的火堆离花草很远,也未殃及池塘中的鱼儿。
天色暗了下来,花婼雪躺在自己家中的床上,刚刚把人们安定下来,这可让她忙得焦头烂额,好不容易躺下歇息,却又听到窗外贼人们的谈笑吵闹声。
她紧闭双眼,试图入睡,可无奈平日里她的睡眠环境总是那么安静舒适,突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一时间也难以适应。
点燃油灯,穿好衣裳。
花婼雪坐到梳妆台前,看着自己头发上的彩绳辫,像是换了个人一样,她与母亲兄长多日不见,心里满是思念。
借酒浇愁?
酒和砒霜对于她的唯一区别,就是后者喝下后变成死人,前者喝下后不如死人。
她拿起身边的魂怨,在油灯下自习的观察着它,那刀面上的蛇神仿佛真有一股怨气隐匿其中,不知何时便会突然杀出。
魂怨象征着她在这里的身份,气势自然是远胜过曾经的那把剑。
除了身上那块黑玉牌,来时的衣裳物品已经都被她放了起来,就连那黑玉牌在她心中,也只是给了一场好梦而已,并没有这魂怨来得实在。
听着窗外的吵嚷,花婼雪无法安心,穿好鞋子,将魂怨系在腰间,就走出了莲心阁,院门口便有十余人围坐饮酒,见花婼雪出来,他们争相敬酒,但都被一一婉拒。
“这么晚了还不睡,有心事?”那男子一身胡衣,却拿着中原的竹箫,他面容亦是像阿那林一样,既有东方的神韵,又有西域的特色。
花婼雪被审身旁不远处突然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看去,他坐在花婼雪家的院墙之上,出门时竟未注意到有人在那。
“你是何人?为何在这里?”他的长发让花婼雪想起了花云海,所以语气里没有了往日的嚣张跋扈。
“你腰间那刀,是我爹爹给的吧,那你应该是魂怨将军不假了。”
“魂怨将军?”阿那林并未告知花婼雪的封号,也或许是她斩断巨石,打断了他的话。
“哈哈哈哈,罢了罢了,我叫慕容关允,既然来了大唐,那叫关允就好了,是你老大的长子,在你们那叫少掌门?还是少班主?无所谓啦。“
花婼雪娇生惯养了二十来年,还不大习惯自己突然出现的“老大”。
“那,那你找我何事?”
“莫要多想,我只是看你这院中很是美丽,便赏得陶醉,不知竟惊扰了将军安歇,请您回府,这里有我守着呢。”
“你说的轻巧,”花婼雪望着四周:“你们这些蛮人白天吵吵闹闹也就罢了,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吗?在这里大声喧哗,我怎能入睡?”
“那我去叫他们各自滚回各自的帐中。”
“唉,本小......嗯……不和你们一般计较,既然这样,我就在这城中走上一走。”
花婼雪将魂怨取下,扛在右肩,向东游哉走去,那背影竟和贼人无异,只是身材瘦小了许多。
关允也跟了上去,走在花婼雪身旁:“深夜有此雅兴,那不知在下是否有随身保护将军的殊荣?”
虽然这城中只剩下了“自己人”,但已是深夜,花婼雪难免有些害怕:“那今晚你就跟着我吧。”她头也不回地说道。
“希望这荣幸能不只今晚。”
花婼雪停下脚步,回头用一种看脏东西的表情看着关允:“你这番话让我想到了一个故人。”
“那自然是一位风流倜傥的潇洒男子。”
“是男子不假,但我烦他烦得像是腐臭了的死鱼,难不成你和他相像?”
关允相貌英俊,蔚蓝色的眼睛更是迷倒了无数西域少女,对于这样的回复,还真是他的平生首次,这也不得不让她更想完成这个“挑战”
“姑娘芳龄几许?我二十有四。”
花婼雪继续向前走,用一种爱答不理的语气回复道:“在中原,询问女子的年龄是为不敬,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这次我就不掌嘴了。”
“嗯......那家住何处?”
“就在你刚才坐着的地方。”
关允已乱了阵脚,才慌乱问出问题,不经思考:“那,那,那前方太黑,我又没带火把,不如将军就在此处歇脚,听我为你吹上一曲。”
他转动着手中的竹箫,神情中再次充满了自信。
看他长了一张不会说话的嘴,吹出来的曲调也多半不能入耳,花婼雪本想拒绝,但前方一片漆黑,确实不敢继续走下去,于是盘坐在街边一面馆外的桌子上。
“那就听你吹一曲吧,但愿能及我中原歌舞艺人的冰山一角。”
青莲宗的乐,在益州乃至整个大唐也是颇有名声的,花婼雪虽不是非常喜好,但自幼在这环境下长大,对乐曲的好坏还能有些见解。
关允并未多言,见花婼雪盘坐在桌上,眼神里未流出半分对美妙音乐的渴望,他微微一笑,便将竹箫举到嘴边,吹奏起来。
声起,四周更加安静了。
萧音清脆婉转,曲调没有过多起伏变奏,但似乎包含了浓浓的感情心意。
风乍起,箫声变得悠扬,每个音都仿佛被风吹进了花婼雪的耳中,然后流经血液,传入脑海,传入心中。
蛮族竟也有人如此通晓中原音律?比起花婼雪曾听过的大多乐曲,竟有过之而无不及。
渐渐,花婼雪沉浸其中,闭上了双眼,箫声把她紧紧包围着,在略有凉意的夜里,这是一份难得的温暖。
她的内心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逸,像是这世界只有那箫声一样。
曲罢。
花婼雪缓缓睁开了双眼,看着眼前的关允,说不出一句话来。
“怎样?这曲子你可还满意?”
“有此等能力,过这种生活太委屈你了,应该进皇宫,金银珠宝都是一箱一箱的。”
“姑娘说笑了,”关允细细抚摸着竹箫,微笑中带有几分苦涩:“那些人杀了我的祖父母,杀了我的姐姐,杀了我的无数同胞,把他们的尸体挂在城墙上,不寻此仇,还要为他们吹奏?”
花婼雪叹了口气:“传闻先帝心狠手辣,但现已……他们......”
“姑娘不必多言了,如果你有一个特别爱你,从小一直保护你的姐姐,为了掩护你逃跑,被一剑穿心后斩首悬城......我一定要灭青莲宗全宗。”
“什么?”花婼雪一时紧张,握紧了魂怨。
“我的姐姐正是被他们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