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七八月份的天,说变就变,就早上还是朝阳新生,不一会就成了黑压压一片。风带着⾬星,像在地上寻找什么似的,东⼀头西⼀头地乱撞。*注
一阵风过去,白亮亮的雨滴紧跟着落下,道旁的柳树焉头耷脑地垂下枝条,突然“轰!!”地一声巨响惊得柳枝乱飞。
boom——
大楼轰然倒塌,灰尘四起。凄厉的尖叫声从人群中炸开,惊恐的人群如同鸟兽般四散。
紧接着,成片的建筑摇摇欲坠,发出阵阵无力的呻吟。
“救命!”
“救命啊!”
“谁来救救我们……”
一片嘈杂的哭喊声中,一个少女躺在血泊中,身上插满了钢筋水泥的管子。
她双眼紧闭,鲜血纵横,脸色惨白如纸,毫无任何生气可言。
雨下的渐渐大了,风却小了。豆大的雨滴砸在地上激起一片片尘土,不多时风过去了,只留下直的雨道,遮天蔽日的雨幕从天上倾泻而下。
“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跪在废墟里面失魂落魄的男人歇斯底里的吼叫,他的衣服早已湿透,汗液雨水湿漉漉的粘着身上,双手指甲外翻,在水泥板上划出一道又一道的血痕。不忍再看,平时被他千娇百宠的孩子,此时却成为了他心头永远无法抚平的伤痛和仇恨。
“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对不起,要是我能早点到就好了……”
“你不明白!!!!我的家,我老婆,我女儿全没了!!!”
“哈哈哈!!!全没了……”
突然,男人发了疯般朝陈实冲来,红着双眼抓住他的领子咆哮着:“你一定知道什么对不对!求求你告诉我,求求你……”
“这位先生请你冷静冷静!”陈实被掐得几乎喘不过气,艰难地说道:“现在还没弄清楚情况呢!您不能激动……”
“你让我怎么冷静!!!”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真相……”陈实心中一叹,他知道这个世界是残酷的,每天都会有人死去,但却不曾像今日这般绝望悲痛,“这位先生你听我说,我们已经报警了,很快警方便会赶到现场!”
“我要的不是等待!!”
陈实被摁在地上,紧紧抓住男人的手臂往外拉开,好让自己得以喘息。也怪他自己,幸福的人大都相似,而不幸却各不相同。
“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秀珍和我女儿会突然没——了!”
盛怒下的人,对后背悄悄靠近的浑然不觉。
话没说完,男人忽然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方炎收起帕子平静地说:“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持镇静不是吗?混乱的大脑还谈什么复仇,先睡一觉吧……”
陈实定了定心神,从地上爬起,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不能在小辈面前丢脸。抬头皱着眉刚想说话,却看见方炎大方的展示手中的帕子。
表世界的吸入性麻醉药物,主要有氧化亚氮、乙醚、氟烷等已经基本不用,通常被含氟挥发性的液体麻醉药所替代,比如异氟烷、恩氟烷、七氟烷等。是药三分毒,过量使用会导致长时间昏迷,容易影响身体健康。
“浅眠”虽说是玄学里面的迷幻类药物,但经研究,里面虽有类似于吸入性麻醉药物成分的药材,但效果却更上了一层阶梯。
“浅眠?”陈实瞥见方炎手中的帕子,联想到刚才,脑子不免出现了一个疑问,他是从哪里得来的?
雨渐渐小了,空气中带着一股潮气。天是灰亮灰亮的,透着白光,好似太阳就要从云层中挣脱出来。
巷子深处有家破旧的小饭店,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的冷清。也是,谁会在这样一个偏僻简陋的餐馆点菜呢?
这儿以前是有名的西城三街,芙蓉巷。彼时热闹非凡,每逢佳节,赶集的人群黑压压的一大片,摩肩接踵,连街都似乎快被压塌了。
但仿若应了那句老话“盛极必衰,物极必反。”往日熙熙攘攘的人群,却眨眼变得门可罗雀,怪事频发。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一度繁华盛景落幕,也不过是给“时评小能手”添了一些伤春悲秋的由头。
“吱嘎”地一声,大门被推开了,紧接着一个中年妇女从里面走出来,她脸色蜡黄,眼睛无神,似乎是做噩梦了。
饭店虽是破败,但木桌木椅却是干净整洁;地上虽不是纤尘不染,却也没有多少尘土。颇有一番陋室雅致。
“哟,宁老板…”
那人一股子地痞气,染着一头黄毛,胡子拉碴,贱兮兮的搓搓手,然后露出一口大白牙接着说道:
“宁秋那小丫头片子最近怎么不见人啊。”
闻言,宁伊芳握着扫帚的手一紧,顿了顿看着面前的黄毛木木地说:“啊,是黄小哥啊…孩子大了,不好管啊……不好管……”
“不是吧?”黄毛眉毛皱起,看着宁伊芳说道:“她这还是你家亲女儿呢?”
“哎呦,可不敢当,她不过是捡回来的罢了。”
宁伊芳脸上挤出一抹笑,“黄小哥,您看你今天来光顾咱们饭店真是蓬壁生辉啊……我马上就给您准备饭食。”
“行啊!那敢情好。”
黄毛点点头,看着宁伊芳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对了,今天我来还要告诉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
“哦……”黄毛想到了什么似得看了宁伊芳一眼,然后压低了声音说道:
“你说宁秋那小丫头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了,我看那她长得可水灵了,要小心被人卖到山沟沟里头去了。
啧啧,到那时候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血滴泪流,我看了都觉着惨。”
“什么!”
宁伊芳身体猛地一颤,她手里拿着的扫帚差点都掉在地上了,眼眶一红,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
“你这是咒我呢,我好心请你吃饭,你就拿这话隔应我。”说罢,宁伊芳拿起扫帚就开始赶人。
“诶!等等!!”
黄毛边被打边退,一只手护着脸,另一只手在虚空乱划,想要抓住劈头盖脸的扫帚,嘴里还嘟囔着什么“诶呦喂!别打脸……别打我脸。”
夜近了,这片城中村灯火也稀稀疏疏地亮起暖黄的光晕。水中宛若盛了一池星河,波光粼粼。
“哟,黄小哥。”闻诸青叼着烟,坐在台阶上“我竟不知你居然还是个地痞混混……”
旁边的燕南飞没理会闻诸青的调侃,自顾自地揭下一层人皮面具,揉着一头黄毛往后薅,露出光洁的额头。
坐在河边的两人有一句每一句地闲聊。
“怎么样?”
“哪儿来的?”
“王部长给的。”
“还挺真。”
……
也不知道闻道长他们在做什么,方炎一边走一边思索,这趟水倒是越来越混了。也好,或许来了大鱼,但在起竿之前,说不准。钓鱼要的是耐心,切不可急功急利。
《汉书·东方朔传》:“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俞行正满大街的贴着寻人启事,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机会。不久前他去了宁家一趟,宁老板照顾卧病在床的丈夫,女儿又好几天不见。
“您认识她吗?”
“阿姨,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女生?”
行人大都摆摆手或者急匆匆的走过,徒留俞行锲而不舍地继续向下一个路人询问。
一个眼熟的身影闯入他的视线,俞行连忙向前跑去。
“方炎!”
“你…知道宁秋…在哪吗?”
方炎停下脚步寻着声音回头望去,只见一个少年满脸通红的站在身后喘着粗气。
“啊……俞行。”方炎从沉思中回神,看着眼前气喘吁吁的俞行,他又摇了摇头回答,“宁秋?我不知道。”
听着俞行接下来的讲述,他不禁有些困惑。
宁秋和他是高一的同学,两人在高中的时间里,关系还可以说不错。
但是忽然间宁秋就像个陌生人一样。他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冷漠,而且她的语言、眼神都给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这让方炎感到非常奇怪,也非常疑惑。
难道是生活上遇到了什么打击挫折,导致性格剧变?
俞行说话的声音渐渐消失,眸光一凝,好像看到了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地向方炎致歉。然后说道:
“等等,我好像看到了宁秋!”
“我要去看看!!”
话还没说几句,还没等到方炎回答,俞行就急急忙忙的追上那个一闪而过的身影,还没来得及思考他下意识跟了上去。
“我跟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