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生的牛高马大,惨白的脸色,两眼冒着精光,下巴上留着一缕青须。穿一身灰白袍子,同样赤着脚,同样脏兮兮的。
桑子赶紧挡在金昌面前,对那人说:“你这死鬼,想干什么?”
那人说:“你不也是死鬼么?”指着金昌问:“这人是谁?看上去……味道应该不错。”
金昌心想:“味道?莫非他想要吃我?”
桑子说:“哼,你瞎了眼,他不过是一只小鬼。”
那人露出阴森森的笑容,说道:“一只小鬼,你干嘛护着他?怕我跟你抢?”
桑子脾气上来,面孔有些扭曲,说道:“胡说!”手里变出一柄斧头,冲向白袍人。
白袍人手里多出一杆金瓜,“铛”,格挡住桑子的斧头。
金昌看着他二人搏斗,心想:“什么人呀?不,什么鬼?都死到了这神虚里,还打?”
他捏起拳头,隔空朝白袍人打出一拳。
白袍人挨这一拳,摔了出去,倒在地上。
金昌觉得他这拳头的力量减弱了不少,或许是对方也够强大。
只见桑子跑上去,扑在白袍人身上,张大嘴巴,露出獠牙,直接往他脑袋上啃。
金昌走上前一看,白袍人的脑袋被啃掉了,不过没有血,就像啃了一个馒头。不过,看着桑子凶残的样子,还是令他有些惊惧。
桑子舍了白袍人,从地上爬起来,朝金昌露出一副笑脸,说道:“咱们走吧。”
金昌挤出一丝笑,点头说:“好好。”
没走出多远,只见草地里又冒出几个人来,有白袍的、青袍的,还有披着兽皮的。
看见金昌,都露出异样的神色。
桑子吆喝道:“看什么看,没看过鬼哦?”
披着兽皮的人露出笑容,说道:“桑子,他是哪来的?”
桑子说:“要你管?”
披着兽皮的人说:“嗨哟,我可是你师父。”
桑子说:“那又如何?”
师父说:“你什么心思,以为我不知道么?”
桑子转动眼珠,说道:“师父,刚才我气急了,言语上有所冒犯,还望您不要见怪。”
师父说:“咱们师徒好说,好说,你先说说这人是死是活?”
桑子说:“呃,他们!”眼睛看向白袍人、青袍人。
师父说:“你嫌他们碍事?”
桑子点了点头。
师父冲白袍人、青袍人说:“你们还不快滚!”
白袍人、青袍人不为所动,反而手里多出武器来,或者是斧头,或者是长矛。
师父一看,说道:“既然如此,就别我不客气了!”手指上冒出长且尖锐的爪子。
只听他张嘴一声咆哮,有如豹子一般冲向一个青袍人,三两下夺过对方的武器,用手朝对方脸上一抓,连面皮都撕没了。青袍人五官全无,就像馒头上被抓出几道印痕。
桑子对金昌说:“快,跟我来!”不理会师父和那些人搏斗,带着金昌开溜。
两人跑到山顶,石柱就在眼前。
石柱的表面有如斑驳的树皮,柱子顶上垂下来两片带状的叶子,一片墨黑的颜色,一片雪白的颜色。叶子两尺宽,很长,都垂到了地面上。
柱子底下露出白色的根须,根须扎在一口赤色的泉水里。
这柱子下还有几个人,有穿袍子的,有穿衣裳的。看见桑子和金昌,都眼光灼灼的看过来。
金昌心想:“免不了还有打。”
桑子从旁说:“金先生,我们合力,先把这些鬼都撕碎啰。待会,我再教你怎么吃浮生木的叶子。千万按我说的行事,别乱吃,否则可要你小命!”
金昌心想:“我信你个鬼哦,糟老头子!”嘴上却说:“好,就听你的。不过这些鬼好像很厉害,我怕。”
桑子说:“不怕,有我在。”
桑子上前两步,对那几个人说:“你们想干什么?没事的话,滚开些!”
那几个人不为所动,反而露出武器,朝桑子冲过来。
倒没有一个人攻击金昌的。
金昌见桑子与这些人厮杀在一起,“哼”了一声,绕过去,跑到浮生木下,拿起黑色叶子啃了一口,又跑到白色的叶子旁边,拿起来啃了一口。
桑子瞧见金昌独自去吃浮生木的叶子,叫嚷道:“等等我,先别吃,别喝泉水!”他这一分神,一条胳膊被对手扯了下来。
金昌吞下叶子,回头瞧桑子双拳难敌四手,恐怕是凶多吉少,坚持不了两分钟了。而且有个赤袍人舍了桑子,朝他跑过来。
金昌赶紧趴在树根下,用手舀起赤色的泉水,喝了一口。
赤袍人已经跑到金昌的身边,扑在金昌身上。
金昌力量大,翻过身来,反把赤袍人压在下面。只见赤袍人狠狠的瞪着他,张大嘴巴,露出獠牙,额头上出现一个红色的蝉纹。
金昌自言自语的说:“往生符!”直起腰,一拳砸在赤袍人脸上,把他的嘴都打歪了。
金昌说:“哼,想吃我,想往生?做梦吧!”
赤袍人嘴里发出“嗷嗷”的声音,眼睛瞪大了,看着金昌的额头。
金昌说:“看个屁!”双手抓住赤袍人的嘴巴,上下一撕,就像撕馒头一样,将他的脑袋撕成两半。
金昌站起来,回头一看,其余的人都站在三步之外,看着他不动。而桑子的身体已经支离破碎,脑袋整个没了。
金昌看着这些人,咬着牙说:“看什么看,滚开,否则撕了你们!”
那些人不为所动,其中一个青袍人对金昌说:“你要脱壳了。”
金昌莫名其妙,说道:“什么脱壳?”
青袍人说:“你额头上的往生符在脱壳。”
金昌说:“什么?”他低头朝泉水看去。
水面倒映出他的影子,额头上果然出现往生符,也就是蝉纹,像活了一样在脱壳。
他惊骇不已,用手在额头上一摸,冰冷的,没摸出什么动静,也没有一丝鲜活的气息。
只见金昌的蝉纹已经脱壳,只见他的身体迅速石化。只留下最后的样子,张着嘴,瞪着眼。
酒店里,杨肜和姚濯慌了,只见金昌的全身的皮肤赤红,布满血丝,摸上去却冰凉的。
时间发生得很短,杨肜正在打急救电话,姚濯则扇金昌的嘴巴,喊道:“阿昌,醒一醒,醒一醒!”
姚濯看金昌没醒,又从桌子上拿起电击器,怼在他腿上。
杨肜挂掉电话,问姚濯说:“怎么样,他能醒过来么?”
姚濯松开电击器的开关,说道:“他醒不过来!快,你给罗槐打电话,让他赶紧过来!”
杨肜说:“哦哦。”又给罗槐打电话:“喂,罗先生,你快回房间来!”
罗槐蹲在厕所里,说道:“好的,我马上过来!”挂了电话,自言自语的说:“催什么呀,人有三急,不知道么?”
姚濯对杨肜说:“肜子,你看,阿昌这是怎么了?”手指着金昌的额头。
杨肜往他手指的地方一看,只见金昌的额头上的皮失去血色,像纸一样裂开了。接着浑身都失去血色,皮肤脆裂,口子越来越大。一个光头从裂口里钻出来,是个人。
好惊悚,杨肜、姚濯吓得直往后退。
金昌的皮就像是一个壳子,里面钻出一个人来,此人赤身裸体,脸色发白,一根胡须也没有,看容貌年纪应该在五十上下。
姚濯拿着电击器,指着这人说:“你你你……”
杨肜握起双拳,架在胸前,对这人说:“阿昌,是你么?”他以为阿昌在神虚遇见什么变故,衰老了。
这人笑了:“哼哼,哈哈,我复生了,我终于复生了!”
姚濯说:“你到底是谁?”
这人说:“我是太江!”
姚濯脊背发凉,转身就跑,不忘说一句:“肜子,快跑!”
两人一前一后,开门冲出房间。
太江倒没阻止他们,而是打量自己的身体,呵呵发笑。又看这陌生的世界,满眼的奇怪。从床上拿起金昌的秋衣,嫌弃说:“丑,真丑!”
杨肜、姚濯等不及电梯,直接跑进楼梯间。而电梯上来,门一打开,罗槐走了出来。
他一边哼着曲子,一边走向金昌的房间。
门没锁,他推门而入,只见一个光头佬正在穿衣服,穿的还是金昌的衣服。
罗槐问:“你是谁,他们人呢?”
太江看着他,一挥手说:“睡下吧!”
罗槐只感觉脑袋沉重,瘫倒在地。
过了一阵,罗槐自己醒过来。他爬起来一看,那个光头佬不见了,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
他挠了挠腮说:“怎么回事呢?”走到窗边,看见躺椅上有一层灰白色的粉末,还放着一条内裤,金昌的内裤。
罗槐自言自语的说:“我这是在做梦?”用手掐了一下自己的脸,痛,说道:“不是梦呀。”
他拿起手机给杨肜打过去:“喂,杨先生!”
眼下杨肜和姚濯正呆在警察局里,对面坐着张亚男。
杨肜拿着手机说:“是我。”
罗槐说:“你们人呢?”
杨肜说:“我们在警察局。”
罗槐说:“去警察局干什么?对了,金先生呢,我还没唤醒他,却不见了?”
杨肜说:“呃,他……我们在警察局也是为了弄清这件事。”
罗槐说:“说实话,你们是不是在玩恶作剧?姚先生的主意吧,嗯?嘿,你们另找一个催眠师——光头佬,他只一句话,一挥手就把我给催眠了,好厉害呀!”
他之前得罪过姚濯,还以为是给他玩了个恶作剧,报复一下。
杨肜不知如何解释,说道:“那光头佬叫作太江,你和他在一起?”想想都恐怖。
罗槐说:“没有,我不知道他跑哪里去了。太江?在我们这个圈子里,我也认识的人也不少了,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有个叫太江的?”
姚濯对杨肜说:“你别跟他说那么多,说不清楚的。就告诉他,钱照给,让他多待几天。”
杨肜点了点头,对电话那头说:“罗先生,等我们见面再说吧,钱会一分不少转到你账上,麻烦你在这多待几天。”
罗槐说:“行,顾客是上帝嘛。”
杨肜说:“再见。”
罗槐挂了电话,哼着曲子出了房间。
杨肜这头,对张亚男说:“我们说了这么久,你到底信不信呀?”
张亚男点了点头说:“信。”
杨肜说:“那就好,赶快出警,抓住太江,他可是个危险份子!”
张亚男说:“你不也是个危险份子么?”
杨肜说:“我?你怎么往我身上牵拖?”
张亚男说:“其实我已经掌握了不少你的犯罪证据。”
杨肜说:“什么?”
张亚男说:“你店里的那个音箱,还有你床头柜上的五彩貔貅,里面装了窃听器。”
杨肜张大眼睛,心想:“我说王武怎会这么好心,送我一个貔貅,还有那个音箱,我的店员也被她买通了?”说道:“你,你这算不算乱用职权?算不算侵犯个人隐私?”
张亚男说:“不算乱用职权,但确实侵犯了你的隐私。但是杨先生,我顶多受到内部处罚,而你得蹲监狱。”
杨肜咽了一下口水,说道:“你想怎么样?”
张亚男说:“我想让你招供,文娟是不是你的杀的?”
到了这份上,杨肜不再隐瞒,一脸严肃的说:“是。”
张亚男说:“你终于承认了,你怎么杀她的?”
杨肜说:“我是在梦里,用绳子把她勒死的。”
张亚男有些兴奋,似乎把过去的憋闷都一下子都发泄出来,说道:“啊哈,我就知道,哼,这下破案了。”
姚濯对张亚男说:“你兴奋什么?梦里杀人,能说服谁,检察院会相信你们破案了么?”
张亚男似乎被破了一瓢冷水,兴奋劲立马消退,说道:“你说的对,除了我,几乎没人相信。”
她又看向杨肜,说道:“你在梦里恐吓王武,让他在铁莲寺的后山埋了两百万,然后你又将钱取走,对吧?”
杨肜点头说:“对。”
张亚男说:“就凭你把钱取走,我也可以逮捕你。”
杨肜平静的说:“你逮捕我吧。”
姚濯说:“都什么时候了,你们分不清主次么?那个太江是魇魔,他现在借用金昌的身体复活,等于杀了金昌。现实世界里出现了这么一个怪物,他往后会怎么做,他有什么其他的目的,你们不用去追究么?”
杨肜对张亚男说:“现在确实应该对付太江,反正你随时可以逮捕我。”
张亚男说:“好,就先对付太江。即便我们要对付他,也应该知道他在哪吧?他现在还在酒店么?”
杨肜摇头说:“不清楚。”
张亚男说:“那你们先等一会,我去向队长汇报一下,让他给我派两个人。”
杨肜说:“两个人?起码要十个人!”
张亚男说:“那我得向局长汇报。”
杨肜说:“那你去吧,我们在这等着。”
张亚男起身,去找局长。
来到局长的办公室,张亚男长话短说,就说有一个从梦里面逃出来的魇魔,很危险,让局长给她派十个人前去抓捕。
局长说:“我没听错吧,你在跟我说聊斋么?”
张亚男说:“不是,局长,你相信我,那是一只很厉害的鬼,借着别人的躯壳复活,已经算是杀了一个人了。”
局长说:“你最近是不是心里压力太大?”
张亚男摇了摇头,说道:“不是。”
局长说:“你出去吧。”
张亚男说:“人呢,给我派几个人?”
局长说:“我们是人民警察,不是捉鬼大队。你要抓就自己去抓,我一个人也不给你派。”
张亚男悻悻的从局长办公室出来,又跑到队长陈丰的办公室。
她说:“陈队,给我派两个人吧。”
陈丰说:“什么事?”
张亚男说:“捉鬼,你信么?”
陈丰看着她的眼睛,觉得不是在开玩笑,说道:“什么鬼?”
张亚男长话短说,就说:“杨肜已经认罪了,承认在梦里杀了文娟。而那个鬼比杨肜厉害百倍,现在已经杀了一个人了,非得去抓他不可。”
陈丰说:“你觉不觉自己现在像个神经?”
张亚男说:“像。”
陈丰说:“那你是正常的,我就给你派两个人吧,希望你真的能抓到鬼。”
张亚男笑着说:“谢谢。”
张亚男带着两个警察,和杨肜、姚濯来到酒店。
进入房间,空空如也。
杨肜走到躺椅旁边,看着那些灰白色的粉末,说道:“这,阿昌都化成灰了?”
姚濯走过去,用手摸了灰,说道:“怎么会这样?”
张亚男说:“别动,注意保护现场,你们俩先出去吧。”
姚濯说:“哦。”和杨肜从房间出来。
等到张亚男也从房间出来,姚濯问:“张警官,那些粉末?”
张亚男说:“我们还需要带回去化验。眼下我们得去找酒店客服,调取录像,先看看你们所说的太江是个什么样子。”
姚濯说:“好。”
他们来到酒店客服部,调取了走廊、电梯、大厅的录像。
杨肜一看就看出太江,指着录像的光头说:“就是他!”
张亚男地客服人员说:“把画面定格,放大,看他的脸。”终于看清楚太江的容貌。
张亚男说:“把这录像拷贝一份,交给我。”
客服经理说:“好的。”
从酒店出来,张亚男对杨肜、姚濯说:“你们暂且回去吧,有消息我会通知你们。”
姚濯说:“好。”
张亚男对杨肜说:“杨肜,你不要想着逃跑。”
杨肜说:“张警官,我要是想过逃跑就不会去警局了。”
张亚男点了点头,坐上警车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