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铃铛声像是从远方传来,又突兀的响在耳边。
灰色的石板上,院墙的拱门边,一个一身朱红色素衣的女人,裸露出的部分——脚腕、手腕、脸庞都非常白。头发像瀑布,在脑后辫着松垮的麻花,五官毫不出奇,在她那张素净的脸上,就像是用工笔在极白的宣纸上画出来一样。
仿佛时间停住了一般,所有人都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她。
快。
明明每一步,震动铃铛发出的每一声脆响,哪一只脚踩在哪一块石砖,都教人看的清清楚楚。
却又转瞬间——
“这是你的剑吗?”红衣女子站在凌波鬼使身前,双手拿着那一把白色短剑,颠来覆去地看。
凌波鬼使这才倒退几米远。
“豫朱?!”
“你是谁?!”
两道惊异地声音不约而同的响起。前一句虽惊讶,但实在有气无力,是躺在地上的程潜说的;后一句,是从天上传来的。神龙神女背后的金翅突然悬停在空中,灰色的袖袍和双腿在半空挣扎着质问道。
豫朱便说:“刚刚他说了。”
可怜的神龙圣女努力的扇动着翅膀,但是那巨大金色大翅膀像僵死了一样纹丝不动。于是她恶狠狠的从袖口里掏出一把东西,一股脑的全向豫朱射去。
这些东西可是神龙神女的宝贝,一旦扔出去,他们就会自动以目标的精血为目标,不死不休。随便哪一只挨上一点,都能留个凄惨至极的死法。
豫朱只向旁边躲了一步,那些东西就好似死物一般,细细碎碎全撒在地上。
“你是神龙教的叛徒!”圣女气急败坏的喊道。
“神龙教?连我家看门的丫头都看不上眼。”说完豫朱便不理会天上的神龙圣女了,她三两步逼近退到一边凌波鬼使。
她步法诡秘出奇,鬼使明明看得很清楚她走的每一步,走什么方位,他以游龙步向左躲去,明明身形也隐住了,可下一步,那个铃铛,总是“叮”的一下响在他面前,那纤白的素手,眼看就要抓住他的衣襟!凌波鬼使连忙向右踏去,他感觉额头的汗珠快要顺着鼻翼流下来,“你这是什么步法!”
豫朱朝他宛然一笑,“打蛇步啊。”
鬼使被这一笑的美貌惊住了,突然感觉好似天地失色。一愣神的瞬间,“扑哧”一声,白色短剑穿透他的身体。
豫朱拍了拍手,还不着痕迹在衣服上蹭了蹭,高声向程如冰喊道“十二叔叔,需要帮忙吗?”
围攻程如冰的三人这才回过神来,相互对看一眼,刚才三人合力没有打过寒冰剑,现在加上这么一个奇怪的女人,于是都转身向中院跑去。
豫朱跟着他们向中院跑去。
程如冰惊疑不定的先去扶程潜,
“豫朱是谁?”程如冰问。
“天水的母亲。”程潜回答,脸上挂着一丝苦笑。天水是程知雨的独女。
程如冰回想起刚才那一声“十二叔”,不再言语,两人看着已然毙命的程仿霜悲痛不已,然后找到了鬼使身上的灵珠,也不理会天上吱哇乱叫的神龙圣女,向中院追来。
二人刚跨过拱门,就看到了仿佛古装言情剧一样的一幕——他们一人穿着日式睡衣,一人穿着中式素衣——相互凝望,程知雨还喃喃道“豫朱……”,跟脑海里程门主平时严肃而意气风发的模样对比,简直要辣掉两人的眼睛。
在程门主深情的目光里,豫朱走过去,捡起地上的剑。
“你是谁?”黑袍客,哦不,现在可以叫他黑袍小伙子,站在屋脊上问道。
“今天真是奇了怪了,你们跑到我家来,还总在问我是谁。”
“哼,管你是谁,实话告诉你,今日就没有准备留你们一个活口!看到这周围的火墙了吗,这可是三昧真火!就算你是大罗神仙来了,也难逃一死。”
黑袍小伙这么一说,众人向四周看去,外围房檐的火焰已经燃成冲天的火墙。所有院子里的东西看似保留着外形,边缘都已在细细的燃烧,
所有人,包括刚才还和寒冰剑打的难舍难分的两个正一道,一个“灵者道”,都是一脸凝重。
“我们这些人是没救了,那请问阁下,你此时还在这里,你怎么脱身呢?”
“老夫……咳,在下自然有在下的办法。”
“且当你真的有脱身之术吧。这三昧真火乃是有记载的唯一凡人可使用的神火不假,你们以不知哪儿寻来的特殊燃料点燃,以阵法逼出人的精气为引,模拟三昧真火所‘心、肾、气海’之火,勉强算个二昧吧。”说着,她扬起手中的剑,“剑就在这里,你来拿呀。”
“你以为我不敢么!”
说着,黑袍小伙跳下屋檐。
“这也是你能动的!”程知雨抢先一步挡在豫朱身前,单手一掌拍向黑袍小伙。黑袍小伙原本空荡荡袖子里,突然又伸出一双稚嫩的手臂来,双握着那柄诡异的黑剑,就要对上程知雨的掌心。程知雨不退反迎,掌法变换,避开锋芒。不知是不是保护心爱之人的光环加成,还是因为黑袍客受到重创后力不继,独臂的程门主勇往无前,将黑袍客压制的死死的。交战到关键时刻,豫朱诡步一动,黑袍客头疼欲裂,被程知雨一掌击飞。
……
远处,离程宅500米有一栋百货大楼。
楼顶,有一群身穿袍子的人,清一色的灰。只不过站在人群前端的两个人有所不同,他们随风飘扬的斗篷上,龙飞凤舞的绣着两个大字“一”、“二”。
“一”一脚将穿着拖鞋的大脚踏在顶楼的墙沿儿。宽大的短裤下面,极富肌肉线条美感的小腿上,不屈的腿毛立在狂风暴雨中张牙舞爪。他一只胳膊肘放荡不羁的抵着大腿,另一只手举着一个望远镜,火焰的光芒在迷彩的望远镜镜片上跳动。
举了一会,他把手放下来。“这姑娘有点意思。”
“二”从他手里接过望远镜,看了一会,“这个女孩谁呀?”
“豫朱,在西南边陲那边也算是个有名的人物,没想到她居然就是程知雨的老婆。”说着,“一”从衣袍里掏出一把火箭枪,对着程宅就是一炮,然后一个跃起,从16层高的大厦上跳下。
豫朱正要上前掀掉黑袍小伙的帽兜,突然从远处射来空气弹一样的能量炮,一下把黑袍客的身体炸的稀烂。
一道灰色的身影从天而降,大大的“一”字在火光里迎风飘扬。
“你很厉害,你要逼我出来,我出来了。”“一”说。
“阁下又是设下阵法,又是派人围攻,又是放火暗中威胁,原本是一出好计谋。可惜你安排的这个牺牲品太蠢了,演砸了你的好戏。”
“你说的不错,妄规剑是我要的,三眛真火是我布的,你们程家的大批人马也是我设计调走的,估计这会已经在黄泉路上饮酒作乐了。不过——”说着,“一”踢了踢黑袍客的尸体残骸,“这家伙不是我派的,是他自认拿了我的黑剑、光炮、和三昧真火,区区程门一个空宅子还不在话下,自告奋勇来的。”
“可他不知道你的三昧真火是假的,你所向他承诺的逃出三昧真火的法门也是假的。”
“火真火假又如何。现在我来了,你们打得过我吗?”
豫朱反而笑了,她在庭院的空地来回踱步,“别人我不敢说,打你一定打得过。”
顿时她脚上的银铃响彻天空,密密麻麻,好似有一双巨手提着万桶清脆的银铃不断地浇在头上。
“一”双手运气,然后重重一拳向豫朱击去。可他这一击明显失了些许准头,豫朱避过,躲在程知雨身后,银铃声停了下来。
“一”深咽了口气,身形又沉稳下来,“你说的不错,这的确不是真的三昧真火。但是我不用,不代表我没有。”然后翻身从火墙跳了出去,把一个小盒子扔在火焰里。
火焰变成了深红色,将整个院子流成火海。
“小姑娘,我很欣赏你。我可以再告诉一件事,我的三昧真火最多可持续一刻钟,你又能怎么办呢!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