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远离京城的地方,连绵着一片又一片的山。
在不知名的山腰上,有一个不大的山洞,里面住着人。
山洞被精心翻修过,瓦制的屋顶,石头垒墙。山外淅淅沥沥下着朦胧细雨,山洞里却温暖明亮。
案上点着一盏油灯,火苗微弱,却照得山洞有些许温馨。
褚粟依推开密实厚重的木门,用根小棍子支上,洞内才透过丝丝凉意。她从偏洞里端出晒得干楞的花草,还有一堆小瓷盒,几个竹篮。
山洞外的远山一座连着一座,隐隐约约藏在烟雨之中,褚粟依边捣弄草药,边翘着外面,心里欢喜:“好雨知时节,正是庄稼要水的时候。”自言自语一阵后,她又重新低头捣弄着草药。
“笃、笃、笃。”门外一阵敲门声。
“门没关,自己进。”褚粟依并未抬头。
男子走了进来,只听褚粟依又说道:“左边的第一个偏洞有炉子,还有柴火和木架,可自行生火。”接着,她又补充一句:“偏洞有门。”
男子径直走向偏洞,换下湿漉漉的外衣,又从包袱里取出新衣裳。
接着,他把东西和衣服抱出来,将衣服搭在木架上,火炉里的火苗窜起来,烤着架子上的衣服。
“蒲垫在后面。”
男子又从杂乱的一堆蒲垫中挑出还算干净的一块,拍拍上面的灰尘。他放好蒲垫,坐在褚粟依的身边。
褚粟依正在鼓捣那些花草,花草或是被磨成粉末,或是被捣成膏体。均装在精致的小瓷盒里面。
瓷盒上面还贴着一张纸条,写有不同的大字:“牡丹胭脂”,“莲花胭脂”,“檀香”,“人参玉容膏”等等,旁边还附上一样的小字:苾琬居。
男子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壁上的竖幅,纸张已经残破泛黄,但还是能看出来那三个字,笔锋劲道,字形险绝。
他的目光又回到了小瓷盒上,盒子很好看,但是……素了点。
“轻拿轻放。”褚粟依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
得到许可,男子轻轻拿起一只瓷盒,恍惚间,一朵栩栩如生的牡丹跃然于上。
画完后,男子才意识到自己唐突了。他放下盒子:“抱歉……”
“没关系。”褚粟依抬头看了一眼,“画的很好看。”
她装完手中的盒子,诚恳地把盒子递到男子面前,“这也是牡丹胭脂,公子可否再帮忙画……一、个……”她忽然愣住,仔细辨认了许久,语调极速上扬,“冥尊大人?”
“嗯。”男子面无表情,点点头。
“冥尊大人。”褚粟依起身行礼,行礼间她偷偷看了一眼眼前人。
此人叫覃玓,其实褚粟依与他并不熟悉,仅仅是神界有几次筵席,见覃玓生得出众,她留了些心,在别的神仙那里多打听了几句而已,仅仅知道他是仙冥两神尊中的冥尊。
不过,今日一见,他似乎比远看要好看的多。剑眉凤眼,挺鼻薄唇,肤白似净雪,发黑如乌木,气质清冷,给人一种不可言喻的威严,褚粟依略微打了个寒战。
覃玓抬手示意免礼:“在外不必称冥尊,可直呼姓名。”
“覃玓……覃公子……覃大人……”褚粟依觉得这名字好像烫嘴,“覃大人,还有一事……你看这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你今晚八成是要留这儿了,但是……”
“大人,你来之前,我也没想过有人会留宿,”她试探性地伸出食指,“所以,所以,只有……一、张榻。”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褚粟依是忐忑的。仙尊脾气她清楚,但冥尊脾气她摸不透,天地两神尊,一个比一个难搞。
覃玓仅仅回应了一句:“无妨,我自带了被褥,可以垫在蒲垫上。”语气依旧平和又冷淡。
“啊,那真是怠慢大人了。”褚粟依话说着惭愧,心里却松了口气。
说罢,褚粟依又走进另一间偏洞,是厨房。她起锅烧水,水在锅里咕嘟咕嘟地沸腾着,直到烧的滚烫,她才把切好的新鲜羊肉块下锅。山洞里瞬间弥漫起浓浓的肉香。
同时,她又将莲藕和竹笋切成片,素炒,临出锅时撒上一把茱萸。
接着,她便盛出羊肉,同素炒一同端上来,又拿出两套碗筷,盛满米饭,说道:“在住上亏待了大人,在吃上可不能再亏待了。”
“东西很齐全。”
“当然,当初下凡就想着能经常有人来陪我闲坐解闷,只是现在……大人是第一个来这座山的。”
“你是何时下凡的。”
“很早了。我刚飞升没多久就下凡来了。反正神界待着也没意思,多下几次凡也能涨涨神资嘛,大人呢?”
“第一次。”
“大人是第一次下凡啊。人间的风土人情都很有趣的。大人下凡一次,总得要体验体验吧。比如……”褚粟依挑眉,“摘几朵桃花。”
“你摘过?”覃玓反过来问她。
“倒是没有,桃花可不是随随便便摘的。以后这种事情大人要慢慢自己悟。”褚粟依的语气突然变神秘,“下凡的常规大人知道吧。”
覃玓知道,但他还是顺着褚粟依的话:“你讲讲。”
“大人怎么可以不知道这个,下凡了,法力基本上就消失了。所以,您以后要多加小心。”
“对了,大人住哪?”
“开封府。”
“东京啊,好地方。那以后我常去找大人玩。”褚粟依笑道,“大人是做什么的?”
“经商。”
“经商啊,那更危险……大人还做过什么吗?”
“以前考过进士,也做过禁军教头。”
褚粟依的笑容僵住了,原来她刚才苦口婆心的提醒是废话,原来大人文武双全?
她赶紧夹一块羊肉到覃玓碗里:“大人吃饭。”
“多谢。”
饭后,褚粟依继续装粉末膏体,覃玓随手抽了一张纸,在她身旁写字。
褚粟依看了一眼:“大人画画得好,字也写得好。”
“你喜欢?”覃玓问她。
褚粟依点点头。
“那我多写几副。”覃玓继续埋头写字。
天渐渐黑了。
褚粟依熄了油灯,“大人好梦。”
回到榻上,她却翻来覆去,怎么也没睡不着。
“一定是有生人在,不适应。”她心里暗暗自我调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