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就看到一个身穿鹅黄色锦衣的柳囡囡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看到颜玉,葡萄似的眼睛亮了凉,一把扑进颜玉怀里:“颜玉小姨~你好久没来看囡囡了~囡囡好想你呀!”
颜玉顺了顺柳囡囡刚才因为跑得太快而略微杂乱的头发,说:“囡囡想小姨呀?小姨也想囡囡呀~小姨最近没来,是因为小姨这阵子跟着你阿爹和恒恒小叔干了一票大事儿!”
柳囡囡从颜玉怀里伸出头,眨巴着大眼,不说话就那么看着颜玉。
这一看给颜玉看的多少有点发懵。
这反应……不应该呀……难道不应该是紧锣密鼓地问我发生了啥事么,这、这、这……莫非,莫非刚睡醒脑子还迷糊着?
颜玉继续引了令人好奇的音调说:“前阵子呀,有个东夷七郡主混入了咱们大成,小姨我呀——前阵子跟他们一齐去抓她啦!啧啧……别看小姨之前性子懒散,最近呀,又是逮那东夷来的劳什子郡主,又是帮忙布置陷阱什么的……诶呦,小姨忙得很,忙的很呢……”
柳书恒早已习惯了颜玉吹牛皮不打草稿的样子,只笑着看她。
而那边明环倒是……有点欲言又止的样子,颜玉感觉奇怪,掉过头去正眼看去,只见明环正奇怪的朝自己怀里使眼色,貌似说甚“莫多言、莫多言……”之类的话。
正待问个清楚,只见怀里那小人儿长长“切”了一声,于是便紧锣密鼓地将颜玉和柳书恒打击的像一头冷水泼了过来“颜玉小姨你可别吹牛了!阿爹早就跟娘说了!你们去那劳什子红芳楼给那东夷的七郡主设计,其实早就是皇帝舅舅同祖祖商量好的,就只等那东夷郡主现身。爹爹还说,只有你两个不知晓内情,还正儿八经的当成缉拿什么朝廷要犯似的……”
颜玉总算知道刚才明环为何要止不住的给这小家伙使眼色了,原来讨厌的文哥哥是一点儿面子不给我和柳书恒留的……
柳书恒忽然就想起来今天是为何而来的了:
本来不就是来闹驸马府的么!
嗯……只不过,事实从那六岁的娃娃嘴里说出……确实脸上有些挂它不住……
柳囡囡话还没完:“爹爹还说,你两个到底是青皮嫩瓜,还不知道这世上的弯弯绕绕,宽河窄桥的道理呢!”
被柳书文当面说青皮嫩瓜也就罢了,由一个六岁娃娃嘴中再次转述一遍“青皮嫩瓜”真是让少男少女这两颗摇摇欲坠的自尊心更加粉红了……
明环闭眼,无奈地朝天四十五度角捏了捏眉心。
“你阿爹就是这样对你说的?”柳书恒从颜玉怀里把柳囡囡拉到面前,严肃而认真的问道。
没成想,对方在小小的脸蛋儿上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怎么可能嘛——小叔你动脑子想想也知道阿爹不会给我一个只会撒尿和泥巴玩儿的小孩子说这些。”
顿了顿,又一脸骄傲的提了提音量:“自然是阿爹那天跟阿娘说的,我不小心偷听到的!”
明环那边早已从自闭双目变成了双手捂脸。
颜玉擦了擦额角的虚汗,止了止不断抽搐的嘴角,看着柳书恒面前那小人一幅厚脸皮的模样,嗯……怎么看怎么觉得那么熟悉呢……啧啧,像谁呢……像谁呢……
不经意间瞥到柳书恒嗔怪的眼色。
啊!
颜玉扶额。
对了,这不就是我颜玉小霸王自小、一贯、熟练的……厚脸皮的把式么!啧啧,这柳囡囡,出了夫子的学堂,还真真儿是个“学习的好手”!我颜玉都不禁为这小小年纪就如此敏锐的学习力而折服……
吞了吞后果自食的口水,又将柳书恒跟前的柳囡囡拉到自己眼前,说:“咳,咳……那什么,难道夫子在学堂没教过你兼听则明,偏信则暗’的道理?你自是知道你阿爹那人,咳,就喜欢在你阿娘面前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表现一番。其实嘛,我和你恒恒小叔如何不知那日是计?我们知道,自是不说,由着那帮大人去罢了,若是不知,我们那日在红芳楼后院怎会玩的那般自在悠闲呢……”
明环和柳书恒一齐向颜玉投去一个“要说论厚脸皮的深厚功力,整个大成还是得看你颜玉”的眼神。
竟真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把白的吹成黑的,并且还是发挥了一贯“小孩不骗白不骗”的优良传统。这不,眼下唬的柳囡囡早已晕头转向。
刚才的不屑早已又转为了钦羡眼神:“果然如此,我就说嘛,我心里一直顶呱呱的颜玉小姨有什么事情搞不定嘛!阿爹真是的,为了在阿娘面前表现,非要扯了谎话,阿爹羞羞……”
……
虽然文哥哥的确让颜玉在小娃子面前丢了脸面,但正义使然的颜玉觉得,牛可以吹,但不能把牛吹到真牛面前。万一被真牛的角碰破,啧啧……那不是更惨!怎么说,在柳囡囡面前伪造一个“说谎话”的阿爹,总是不好的。
想了想,颜玉便想开口对柳囡囡说些,你阿爹倒真以为我俩不知,因为我们谁都没告诉之类的来为可怜的文哥哥圆圆场。
那边柳书恒似是看出了颜玉的意图,出乎意料地发挥了臭不要脸的精神,跟着柳囡囡的话长叹一声:“唉——是呀!二哥真是羞人的紧呀,贯是喜欢在二嫂面前表现的,倒是说别人青皮嫩瓜!倒是只会窝回家话话人家长短,哼!我看二哥这颗二十八的老瓜,也不怎么持重嘛……”
明环又捏了玉扇捂嘴笑了起来。
旁边的白盍与金楷看见柳书恒这幅模样,也不禁捂嘴轻笑了起来。
“诶?对了,文哥哥哪儿去了?怎地这半天不见人?”可怜的,已被联手诬陷多时的话题中心人物柳书文终于被人提及了。
明环对颜玉说:“哦,今儿个也不知什么事,被皇上急急忙忙地传入宫去了,想来应该也是跟那东夷郡主有关系的。”
正在茗清阁与皇帝议事的柳书文打了第三个喷嚏的时候,皇上终于忍不住友爱地关心一下了:“呦,柳爱卿怕不是人在宫廷,名却扔被什么远在四海的春娘、冬妹的惦记着吧?眼下正是初秋,倒确实是个感悟伤怀的好节气呢……”
柳书文碍于在旁的柳明言,才生生将一系列“犯上、大逆”的话吞了回去。摸摸鼻子,想着:莫非是老五那浑小子在家排遣我呢……
柳书文自小便聪明伶俐,十二岁便夺得状元名满天下的柳书文到底是有那么一些常人不能企及的聪明伶俐的,这不,人在茗清阁,连谁人在何处排遣自己都猜的一清二楚。
正在排遣聪明伶俐柳书文的老五,这会儿躺在驸马府的软榻上,又接着给柳书文增油抹黑:“诶呦,听说这红芳楼的提议好像是二哥提的,也不知二哥怎就选了这么个地方……”
颜玉那边看到明环脸上消逝的笑容,不禁默默投给门外、远方,正在辛辛苦苦上朝的文哥哥一个同情的眼神。
柳书恒继续说道:“哦——对了!二哥说我是青皮嫩瓜,若是指脸皮这一面的话,我却是没有什么可辩驳的,二哥那上京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的好看皮囊威力多大,那日我算是亲眼见到了。”
颜玉看见明环盯着柳书恒微微紧缩的眼眶,又不安的替可怜的林二哥眨巴了眨巴眼。
“我同颜玉在红芳楼后院寻吃食时,碰到个小婢子,婢子认出我二人,拉了颜玉的手便问林二哥云云,先将林二哥‘貌若潘安,才比嵇康’的好一通夸,后来你猜怎么的?”
柳囡囡在颜玉怀里配合的回答了一声:“怎么的?”
柳书恒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继续给自家二哥铺好今晚的要睡的“凉草席”和今晚要喝的“牛鞭汤”:“啊——只见那婢子夸了又夸林二哥那好皮囊以后,话音一转,说:要说这林二郎如何名动上京,但比之当年的柳二郎可是千万不及的。想当年,柳二郎游次湖,岸边争相往船上掷的帕子都要把船压沉了;柳二郎听次书,那茶馆为中心方圆十里都是摩肩接踵状……”
看着明环已经僵硬的脸色,颜玉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并发自内心的原谅了文哥哥随意出卖自己“青皮嫩瓜”的事实……
“诶呦、诶呦,要说这脸皮嘛,我在二哥面前当然不得不自称是青皮嫩瓜的……二哥如今二十八的年岁,仍能够以年少的‘潇洒’和‘不羁’年复一年荣登上京十佳男郎榜首的,呦真是让我心悦诚服的很呦……”
颜玉清楚地听到,柳书恒在说到“潇洒”和“不羁”时,是咬着牙的。
眼见明环恢复如常的眼色以及嘴角轻带的一抹邪笑……
颜玉已经开始为可怜的文哥哥乞求佛祖保佑了。
哼,差不多这些够自家二哥今晚睡个冷炕头的时候,柳书恒就巴巴的收了口,优哉游哉地端起案几上的桂花茶轻尝一口,不由从心里发出一声畅快的喟叹:“啊!白盍姐姐泡的桂花茶一向是清淡相宜,醇而不涩的!啧啧,真是好茶!”
真是好茶!啧啧,可惜二哥近期可能喝不到了……
柳书恒看了看外面已暗的天色,看了看二嫂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这才觉得今天这遭是没白来的。站起身,拍拍长衣并拉起了旁边的颜玉:“二嫂,今日不早了,想来二哥也快回府了,我同颜玉今天就先回了,改日再来同囡囡玩罢。”
想挽留的话在听到那人名字时生生散了个干净,看着外面确实天色已暗,回去还有半柱香的功夫,就未再多留二人,把一脸不舍的囡囡拉在自己身边,让白盍和金楷将给他们准备的好些吃食准备好送上马车,嘱咐了几句,便允了二人上路了。
毕竟,今夜还有点账目要同柳书文算一算呢……
那边皇宫茗清阁。
皇上将刚才的计划收了个尾,刚准备谴了诸位各自回家享用晚食,又听到柳书文在下面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问道:“莫不是染了风寒,传太医去你府上瞧瞧去,别再这个节骨眼儿上给朕装病才好。这计划柳爱卿是主角儿,没了柳爱卿你,这戏,它可唱不响……”
柳书文对于牺牲自己色相丝毫不脸红的皇帝翻了个白眼,不禁紧了紧身上的宫服。
心里觉得奇怪,才是初秋,即使夜间也不改如此寒冷才是,但身上却是从刚才起,背后就生出阵阵冷意,莫不是真的没注意染了风寒,得穿个太医瞧瞧才好,莫将环儿传了去……
可怜的柳书文此时还不知,他担心染了风寒的宝贝明环,此时正在家中吩咐着将他的枕头、被褥劳什子东西统统扔到书房……
马车上。
颜玉看着旁边闭目的柳书恒,不禁开口道:“啧啧,柳书恒,我觉得你今日做的,怕是有些过火。”
只见柳书恒睁了一只眼看了看颜玉,又将眼睛闭上:“哦?哪里过火了?”
“啧啧……其实嘛,文哥哥不过就是将当日实情同明环姐姐说出来了,红芳楼之计,我两个确实是完全蒙在鼓里,倒也怪不得文哥哥嘲笑我俩,左右不过是说了一句‘青皮嫩瓜’么……你今日,啧啧……字字珠玑,杀人不见血的功力,可真真儿是将文哥哥害惨了!”
柳书恒睁开了眼,瞧着颜玉还未尽的话头,也不发声,只看着颜玉一幅老神在在又悲天悯人的表情,向自己说教:“且不说文哥哥今儿个回府等待的是何种非人待遇,就是看着明环姐姐那八个月的大肚皮,你也该将话头即使止住。”
“你今日说了这好些,我看明环姐姐神色已经不对了,切莫因为此时气坏了身子才好……”颜玉越想越觉得走时明环那一抹邪笑是多么渗人,那送别马车的眼神是多么悲伤……忍不住推了柳书恒一把:“诶呀!俗话说,宁辉一座庙,不拆一桩婚的。你倒好,今儿个为了报复文哥哥,尽捡了些妇人不爱听的去说,明环姐姐挺着个大肚子,想来是听不得这些的,怕是要伤心了……”
“诶呀!万一明环姐姐一伤心,回了娘家怎么办?又或者,明环姐姐闹着要和文哥哥……”
柳书恒及时制止了颜玉自由发散的想象力。
“你可知,二嫂在嫁给二哥之前,二哥‘上京风流才子柳二郎’的名声就已在上京流传了整整六年?”
“嗯?”颜玉不明所以地眨巴了眨巴眼。
柳书恒看着暗夜中那带有流光似的眼睛正好奇的瞪大了朝着自己看来,忍了忍笑意,正经地问道:“颜玉,你可知,夫妻为何?”
看到颜玉认真的锁着眉头思考了思考,便犹豫地偏头问道:“夫妻我是不太懂得。但是,莫不过就是阿娘愿意等到入军几十载的阿爹回来娶她;姑母为了姑父而违抗祖祖的意愿;柳阿娘愿意接受柳阿爹时时挂在嘴边的规矩礼仪便是了……”
柳书恒赞赏地对颜玉打了个响指:“对了!”
“夫妻嘛,最重要也最难得的便是信任。”
“一对夫妻,不仅相知相慕,更重要的是相互信任、相互理解,如此,才算得上是能够风雨同舟、白首不离的夫妻。”
颜玉不甚理解,但跟着赞同的点点头。
“你道是二嫂真的能够听信我今日那番话?”
颜玉不懂了,疑惑地眨巴了眨巴眼。难道不是么?
“二哥在同二嫂认识前便因少年夺魁而名满天下,又因为长了一幅好皮相而口口相传,这谣言么,大抵就是一传十,十传百的失去控制的。虽说二哥年少时却是经常风骚地逗过王家小姐一阵子,又转而去撩拨李家小姐的心弦。那大抵是年少不知事混玩罢了……”
颜玉倒是第一次听到如此洗白后的柳书文,好奇的继续听着。
“到底是没遇到一个能够看上眼的,这才空顶着‘一身花名’,却迟迟没有婚配。自从十八岁那年在二嫂及笄宴上两人相遇,二哥便认定了二嫂一辈子。之前那些‘花花’名头的有名无实早就跟二嫂交代的一清二楚了……”
“啊~原来是这样——”颜玉接着问:“不对啊,红芳楼那日,二嫂不是还特意派了暗卫给文哥哥盯梢么?”
柳书恒轻笑着刮了刮眼前那人的鼻子:“笨蛋,哪是盯梢,左不过是因为二嫂跟我们一样蒙在鼓里,以为当夜凶险,便派了暗卫保护二哥罢了。”
“啊?那,那这么说——”颜玉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对,二嫂跟我们这两个‘青皮嫩瓜一样’,也蒙在鼓里,所以,不知晓万芳楼之计已是皇帝策划好之事的不只有我们两个,还有二嫂。”
“啊——那,那这么说,这么说……”
柳书恒看着颜玉今日一阵又一阵的惊讶的小表情,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幼时颜玉照常被颜老爹抱着入宫后,阿娘为了哄哭闹的自己买的那只小兔子。那只小兔子让哭闹的柳书恒安静了下来,因为阿娘对他说,这只兔子等玉儿回来送给她,她定然是欢喜的紧的……
就这样跟那兔子玩了一天,夜幕降临时,终于听到颜玉回来的消息,柳书恒急忙提了兔笼便要往颜府跑,在笼子被高高举起的晃眼间,那只受惊的小兔好似也是在夜色下,露出了这样惊异的眼神的……
想到幼时日日等入宫的颜玉时的日子,露出一个悠悠的的笑,柳书恒往后挪了挪屁股,以手枕头仰卧在马车上。
“是了,我们可能确实涉世未深,但那日之局乃皇上所设,我们也是万万不可能知道的。”
听见柳书恒朝着马车顶部的轻语,颜玉高兴的一把扑在柳书恒身侧,摇着柳书恒的胳膊一个劲儿的问:“那这么说——柳书恒,我俩不是笨蛋了对不对?”
柳书恒从鼻子里发出几声浅笑,侧头看着颜玉亮晶晶,带着欣喜的笑眼,抽出一支枕下的手,给颜玉拂了拂额前的碎发,笑着应了一声:“嗯,颜玉不是笨蛋。”
那亮晶晶的眼,就如同柳书恒将兔笼子提着,气喘吁吁跑到颜玉面前时,颜玉看到柳书恒怀里抱着的兔笼时,一边伸手指着兔子,一边睁大了眼睛惊喜的朝着柳书恒笑道:“是兔兔!……”
颜玉一把把在自己头上拂来拂去的手连同整个手臂压在马车上,自己则悠然的躺在了上面,翘着的二郎腿一晃一晃,看来心情确实不错。
柳书恒哑然失笑,虎枕就在身旁,可总是偏偏要扯了自己的胳膊去枕。
只见颜玉那一晃一晃的小脚丫忽然停了下来,侧身向柳书恒问道:“那明环姐姐今日为何看起来不那么高兴?”
柳书恒轻笑一声:“笨蛋,自然是因为二嫂本来就因为二哥将此事瞒着二嫂而心生不快,今日我们又去‘青皮嫩瓜’什么的云云,二嫂觉得也被影射到了,自然又怪起了二哥的隐瞒。”
说道此时,柳书恒也翘起二郎腿,悠哉地晃着脚说道:“哼哼,虽不是多么严重,但今夜想来二哥要在书房睡一夜了,跟二嫂分房而睡,这便是能报复二哥的最佳手段了……”
颜玉又将头转向车顶,不禁感慨道:“文哥哥对明环姐姐,的确是极好极好的……”
柳书恒刚想要说些什么,便被忽然坐起身来的颜玉打断了:“怪了,我颜玉活了这十四年来倒是头一回听说这事,原来文哥哥风流的名声是浑传了开的,怎地之前从未听你提起过?”
柳书恒也坐起身来,好不尴尬的咳了几声。
黑夜中,颜玉好似看到柳书恒脸上的躲闪神色,狐疑的伸了头想要上前去瞧清楚,待到跟前,只看见柳书恒毫不在意的耸了耸肩道:“你又没问过,我自是也想不到去提这事。再说了,上京一天发生这么多事儿,谁还能天天把那年少状元当成中心话题不成?就是那些街坊小民罢了,你觉得我会乐意时不时提那骄傲自满的人?”
颜玉看了看柳书恒,觉得有道理,印象中,好似自打有记忆起柳书恒对那自恃才貌,骄傲如只孔雀的亲二哥便是不愿多提的。
于是便认同的点了点头,答了声“哦”字后,未疑有他,便又躺下去了。
而那边驸马府——
“骄傲的孔雀”柳书文正抱着自己的一床被子,接受了自己今夜要宿书房的事实后,久久站在自家媳妇紧闭的门前,眼神充斥着可怜、委屈和对柳书恒的怨恨,久久不愿离去。
看到颜玉被自己唬了过去,柳书恒顺了顺自己的胸脯,在暗夜里轻轻地吁出一口长气——
“哼,笨蛋,听听,听听……现在还文哥哥长,文哥哥短的,哼!小小年纪便能够识出哪个模样是俊的。小时候被二哥那双桃花眼逗得整日里没得说,就是文哥哥文哥哥的,还说劳什子要嫁给文哥哥……这怎么得了!不编排一些你的文哥哥左一个王家小翠,右一个李家阿花的,生生断了你的小心思怎可得了!哼……”柳书恒这样心里想着。
颜玉怕是忘了,对于柳书文风流一事,柳书恒自小对着颜玉的描述不仅不是缄口不言,反而是将其“风流事迹”描绘的是变本加厉、残忍非常……
没错,残忍非常……
对柳书文真的是残忍非常。
可以说,柳书文这“风流才子柳二郎”的名声的一半功劳,都要记在柳书恒头上。上京里关于柳家二郎的风言风语,一半便是出自自家五弟之口。当年自家五弟有了情感危机,为了把住小媳妇的心而大肆渲染,于是小媳妇懵懵懂懂,反而教各路婆子、下人们从府内传到了府外,继而传遍了整个上京……
事情是这样的。
在颜玉很小很小的时候,便能够识得哪个模样漂亮了,并且只喜欢漂亮的婆子抱,只喜欢漂亮的婢子给更衣,只喜欢冲着漂亮的阿哥笑……
很不幸,彼时柳书恒更小更小,模样没长开不说,完全就是个带着婴儿肥的小娃娃,自然是入不了颜玉的眼的。
更不幸的是,柳书恒偏偏有个尚未婚配的美男子二哥。因两家关系走的近,柳书文偶尔在下朝时也会参加两家的宴会,柳书文便会逗着柳书恒和颜玉两个小娃娃玩儿。
不过,颜玉被柳书文抱过以后就整日里“文哥哥……文哥哥的”,叫的和颜玉一起活泥巴的柳书恒心里好不心烦。
柳书恒一开始是用小小的身子和气量忍了又忍的。
知道颜玉说出劳什子“长大后要嫁给文哥哥”的屁话时,柳书恒终于忍无可忍,才勤勤恳恳的开始漫长的编排起自家二哥的工作的……
于是,在颜玉每一次提到“文哥哥”时,柳书恒都要貌似不经意地道上一句:
“哦——是嘛?我二哥晚上睡前从来不起脚”
“啊……我二哥最大的爱好就是睡觉打呼了,呼噜震天响,隔了两个房间都睡不着的那种,唉……谁做了我二哥的媳妇,谁就没得觉睡喽——”
抑或是“我二哥可爱吃蒜了,吃了以后跟人家说话,嘴里那个味道呦~啧啧……”等等此类的话,句句击中颜玉要害。
在看到颜玉皱了一次眉头、皱了两次眉头、瘪了三次嘴之后,终于嫌弃地嘟着嘴说道:“文哥哥好看是好看,但玉儿想了想,还是不嫁给文哥哥的好,玉儿要找一个嘴巴不臭、不打呼噜、爱干净的夫婿……”
柳书恒才优哉游哉地又哼着歌活起泥巴:“颜玉姐姐,你要什么,恒儿都能给你做!”
“那我要一个大房子!”
“好!恒儿给颜玉姐姐捏个大房子。”
“房子里要有很多吃的!要脆皮鸭、板栗酥、杏仁露、菊花糕、脱骨鸡……”
“好!恒儿给颜玉姐姐捏有很多好吃的的大房子!”
“嗯……房子里还要有个……有个美男子!那是颜玉以后的夫婿!”
……
柳书恒顿了顿,便又继续以昂扬的音调回答:“好!那恒儿就给颜玉姐姐捏个带夫婿的大房子!大房子里有颜玉姐姐!有脆皮鸭!还有好多好多好吃的……还有我!”
“诶?还有我的美夫婿呢?”
“恒儿已经捏了呀!”
“哪里呢?”
“就是恒儿呀!”
小小的柳书恒双手虔诚的拍了拍那个泥巴做的大房子,又将两个小人模样的摆在一张桌子前。歪头看着颜玉说道:
“颜玉姐姐喜欢美男子,恒儿长大后也会长成美男子的!长的比二哥还要好看!你看,这个是颜玉姐姐,这个是恒儿,恒儿以后会对颜玉姐姐极好极好!会陪颜玉姐姐去吃上京以外的其他更好吃的美食!……”
“真的?”
柳书恒将和了泥的两只小手紧紧的攥在一起,郑重的点了点头:“自然是真的。”
然后……
只看到颜玉笑成月牙的眼和在额前飞舞的碎发,听到颜玉高兴的说:“好!那我长大后就嫁给柳书恒做新娘好了!”
……
柳书恒看着马车上已经睡去的颜玉,不禁无奈的笑笑,轻声说:“你怎么不是个笨蛋,就是个笨蛋,笨到什么都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