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碧落和云知意看着碧珠面前那堆积如小山的膳食,又看了看一脸别扭的君澈,微微挑眉。
“你这是做什么?喂猪?”碧珠疑惑的看着君澈。
“叫你吃你就吃,而且!而且这是你们三人的!”君澈双手背后,不自然的辩解着。
“哦。”碧珠虽然不解,但还是将膳食推到云知意面前。
“王妃,你多吃点,这几日都瘦了。”碧珠撅着嘴。
云知意深吸了一口气,瘦了?她都不敢说这话,这几日日日大鱼大肉荤素搭配的吃,瘦在哪?知道的她们是被人抓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宴请四方的宾客!
“还能饿到她不成?你管好自己得了!”
碧珠皱着眉看着君澈,实在不理解他为何发火,而一旁的云知意和碧落相视一眼,心中了然。
“你有病啊?”
“你!”君澈瞪着碧珠,他当真是说不过碧珠这张嘴!
君澈将一个白玉小瓷瓶扔到碧珠面前,气愤的甩甩衣袖转身离去,留下碧珠一脸纳闷。
“果真有病。”碧珠摇摇头,拿起一个鸡腿塞到嘴里。
碧落捡起那瓷瓶,打开盖子闻了一下。
“你受伤了?”
“啊,一些小伤,还没好全,不是什么大事,怎么了?”碧珠毫不在意的嚼着鸡腿。
“这里面,是上等的外敷药!”碧落盖上盖子将瓷瓶放在桌上。
“啊?”碧落皱着眉随即立刻解释道:“他昨日的确给我上药了,不过我没有背叛王妃!我发誓!”
云知意抽了抽嘴角,勉强扯起一抹笑容。
“我没说你背叛我,你慢些吃当心噎到。”云知意无奈扶额,这丫头到底什么脑回路啊!!
碧珠倒是心大,吃完便跑到一旁对着那书桌敲敲打打的又拆又组装的。
“那君澈,怕不是对碧珠有意?”碧落跪坐在云知意身边。
“有没有意尚且不知,碧珠心性单纯,万不可叫他人以情诱之!”云知意撇了一眼一旁的碧珠,语气冰冷,她的人,谁都动不得!
晋国城内。
客栈内,寂凌寒在屋内站在窗前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
“查到了吗!”
“查到了,王妃在西郊之外的一处府邸之中,还有碧珠和碧落,府邸周围皆有重兵把守!”裴竹半跪在地上汇报着。
“王爷!我们杀进去!救回王妃!”裴竹神色坚定。
“不可,这是晋国,若是鲁莽行事,非但救不出她们,还容易把自己也搭进去,切不可鲁莽行事!”寂凌寒皱着眉,他又何尝不急,但若是贸然闯府救人,对方行事激动伤到了云知意可怎么办!
阿意,等我!
云知意在屋内实在发闷,还好这院子不小,她倒是可以四处走走,只不过四处都有禁军的看守。
“如今已是四月中旬,天气也没那般冷了。”云知意看着树上开出的翠绿嫩芽,心中有些感慨。
“王妃想家了吧。”碧落接话道。
“是啊,不知父亲他们怎么样,这么久未曾与他们联系,定是担忧至极!”云知意叹了口气。
“还有凌寒那边,不知怎样了…”云知意垂眸,心中却是难掩思念之情。
“王爷定会来救王妃的。”碧落轻声安慰道。
“我希望他来,又希望他不来,于私,我希望他作为夫君来救我,于公,我又希望他莫为了儿女情长而弃家国大义于不顾。”
傅雁辞站在云知意身后。
“能否单独聊聊?”
云知意一愣,摆摆手:“碧落你先回去吧。”
“可是..”
“去吧。”云知意轻笑着宽慰她不必担心。
“是。”碧落看了看傅雁辞,还是退下了。
“这是栀子花树,待到夏季开满,很是漂亮。”傅雁辞看着云知意身后的大树,随即未等云知意开口。
“晋王来晋国了。”傅雁辞又开口,眼神复杂的看着云知意。
听到自己明明是自己日思夜想的答案,云知意却闭上眼睛深深叹了口气。
“傅将军是想让我劝降晋王?”聪明如云知意,一下就猜到了傅雁辞的想法。
“没错。”
“绝无可能。”云知意语气平淡,却毋庸置疑。
“为何?大魏皇帝德不配位,晋王功高盖主,魏帝早已恐他有二心!归顺于我大晋,他还可以做那将军之位,你也可以…继续做他的王妃!此事为何不行?”傅雁辞皱着眉,语气有些激动。
“傅将军,我问你,你为何打仗?”云知意向前一步,目光直直的盯这傅雁辞。
“为江山社稷,为黎明百姓安居乐业,为天下太平。”傅雁辞随意不知云知意为何突然这么问他,但还是如实的回答。
“那敢问傅将军,何为天下太平?”
“三年前两国议合之事因魏国不愿割让城池就此失败,大晋屡次进攻我大魏,这就是将军口中的天下太平?”
“我所做之事皆为黎明百姓!”
“你大晋的百姓是命!我大魏的百姓就不是命吗!”
“傅将军的名讳我也是早有耳闻,传闻将军年纪轻轻便身经百战,在战场上无所披靡,如今却绑架妇人以此来威胁敌国将军,不觉可笑至极吗?”
傅雁辞看着眼前目光坚韧的女子,一时沉默。
“傅将军也好,我夫君也罢,亦或是那些战死沙场的将军战士,他们谁想打仗?他们所图不过天下太平,世间再无战争,他们所图!不过是能回家与妻儿老少团聚!他们何错之有!傅将军怎会不明白这般道理!若是晋王今日真投敌叛国!在晋国会有什么好日子?一个背叛自己国家的人,大晋皇帝又怎会信他?如若他当真那样做了,那便是我云知意瞎了眼!但他不会那样做!因为他是寂凌寒!他是我的夫君不错,但他亦是一国将军!他身后站着的是数十万大军,是数以万计的百姓!”
“我们打仗不过也图自己能与家人与心爱之人团聚,又有何错之有?”傅雁辞也反驳着云知意。
“你没错,但晋国只因与魏国割让城池知事没有谈妥便大举发动战争进攻渝州!渝州数以千计的战士和百姓就不无辜吗?他们就该死吗!”
“为家国大义,上阵杀敌的每一个人谁不为家国大义,傅将军,你有你的立场,你为晋国,我与我的夫君亦有自己的立场为自己的国家,你不必在与我说投降之事。”
傅雁辞看着云知意,喉咙似被火烧一般,竟一句话说不出来。
“傅将军,你我都没错,我们都是为了各自的家园而战,我不知你为何对我百般照顾,但战争还存在一天,我们便只会是敌人。”云知意眉眼间的痛苦掩盖不去,说完这句话,转身离去,独留傅雁辞一人站在栀子花树下发呆。
“在想什么?”刘叔双手环胸的走到傅雁辞身边,目光看着云知意离去的背影。
“没事。”傅雁辞勉强撑起一抹笑意。
“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刘叔靠在一旁光秃秃的树干上。
傅雁辞一愣,看着刘叔。
“我行军打仗二十余载,见过太多世间生死离别,也见过太多因战争导致的妻离子散,不论是何原因引发的战争,最无辜的还是百姓,那小王妃刚刚提起的渝州之战,是我带领攻下的。”
“刘叔…”
“我以前也很幸福,一妻一女,家中父母安康,可十年前,一场战役,让我彻底失去了他们,我以此未目的,带兵打仗只为复仇,但,渝州那一战之后,我却自请告老还乡,宁愿做个江湖中的闲散人士,也不愿再入军营是为何?”
“为何?”
“渝州那一战,我看着满城的百姓流离失所,无数的家庭因为那一战家破人亡,我坐在马上,却不知如何是好,那一战,我军中将士也死伤无数,我看着那小女孩,站在尸体中间,站在血泊中,身旁是她那已经发疯的母亲,我问她,怕吗,她说怕,但她更怕失去家人。”刘叔垂下头。
傅雁辞没有接话,两人就这般沉默着。
“我知晓你对那小王妃的心意,但你们注定不是一路人。”
傅雁辞捏着拳,睫毛都在颤抖。
“我自不会被儿女情长所耽误!”
“情从来都不是累赘,如若有一天,将军也遇到了不忍拔剑之人,便放过她一次,亦是放过自己一次。”刘叔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傅雁辞没有接话。
半夜,云知意是被屋外的吵闹声惊醒的。
“王妃,外面打起来了!”碧落扶起云知意,为她披上外衣,碧珠的是守着房门盯着外面的情况。
“怎么回事?”云知意皱眉,屋外火光冲天,刀光剑影,数十名侍卫守着云知意的房门。
碧落摇摇头:“出不去,不清楚。”
府邸门口,傅雁辞与寂凌寒面对面的对峙着。
“晋王大驾光临,还真是有失远迎。”
“阿意在哪?”寂凌寒懒得与他废话。
“晋王妃在我这好吃好喝的,今日我让她劝降于你,她还欣然允下呢!”傅雁辞脸上挂着挑衅的笑。
寂凌寒完全不吃傅雁辞这套,冷笑一声:“本王的妻子,企会是贪生怕死之辈?”
“晋王当真这般相信那云知意?她不过一届女流,根本扛不住那些酷刑。”
“你们对她用刑了?”寂凌寒的目光阴冷的盯着傅雁辞,放佛下一秒就要将他撕碎。
“不过一届女流之辈,当真值得晋王如此挂念,不远万里跑来晋国之身犯险?没想到,晋国的大将军竟是如此妇人之仁的人!”傅雁辞冷笑一声。
刘叔垂眸,却是默默叹了口气。
“云知意是我的结发妻子,是与我并肩同行之人,有小家方成大国,若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好,谈何保护家国!”寂凌寒眯着眼。
“外面大概守了多少人?”云知意小声道。
“大概十人。”
“能解决吗?”云知意抬眼看向二人。
“自然能。”碧珠自信的笑了笑,撇了一眼门外君澈的背影,掩去眼底那一抹异样的情绪。
大门打开,碧珠直直向君澈攻去,剑剑都是要害。
碧落护着云知意斩杀那些禁军。
禁军好解决,可君澈不行,碧珠与他纠缠半天打的却也是不相上下。
手臂上的伤一扯便痛,碧珠厉声道:“碧落,带着王妃走!快!”
碧落眼眶发红,拉着云知意离开。
“碧珠!”云知意挣扎不开碧落的拉扯,只能看着碧珠的身影渐渐远去。
“滚开!”君澈看着眼前已经负伤却依旧顽强撑着的碧珠怒吼。
“休想!”碧珠吐了一口血在地上。
“你会死的!”君澈将剑抵在半跪在地上的碧珠脖颈之上。
“我企是那贪生怕死之辈?”碧珠丝毫不惧,身上的伤口滴答滴答的滴着血!
“你!”
君澈还想继续骂她,但不远处已经传来了火光和脚步声,看着眼前满脸倔强的女子,君澈趁她不备将她打晕,放到一旁的假山后面。
“副将!”禁军行礼给君澈。
“她们跑去了前院,搜!”
“是!”君澈撇了一眼假山,带领着禁军离开这里跑到前院。
“我在问一遍,我妻子在哪里!”寂凌寒的耐心已经到了极点,他现在想发疯杀了眼前这群人!
“寂凌寒!”云知意从傅雁辞的身后出现,满脸欣喜的看着他。
傅雁辞紧紧握着拳,伸出手,剑刃挡在云知意身前,碧落周围也有禁军团团围住。
傅雁辞转过头看向云知意。
“你当真不降?”
云知意目光坚定。
“绝无可能!”
傅雁辞垂下眸,拿着剑的手无力地垂下。
“放他们走!”傅雁辞一声令下,禁军让路,云知意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傅雁辞,提起裙摆,像寂凌寒跑去。
寂凌寒接住她,将他紧紧抱在怀里,如若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般。
“可有受伤?”寂凌寒左右查看着云知意。
“未曾受伤!”云知意拉着寂凌寒安慰她道。
“王爷,我们该走了!”裴竹在旁提醒道。
“碧珠还在里面!”云知意皱着眉,眼眶发红!
“王爷,在不走就来不及了!”裴竹在一旁焦急的不行。
寂凌寒却只是定定的看着云知意。
云知意转过头,看了一眼傅雁辞,又看了一眼那牌匾上的大字,栀子花苑。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