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照迫切地想知道那些人里有没有过路的小道君。于是催促君不易快些带秦颜仕回客栈。
君不易无奈,当着云照的面就地开了阵门,领着二人回了客栈。
未免引起恐慌,君不易将阵门开在客栈拐角的巷子里。三人从阵中出来,不过片刻功夫便到了客栈门口。
客栈老板一整天都守在店门口,翘首以盼等着两位道君回来。
待见到两人进了门,店家立即从椅子上起身,关切道:“二位还好吧?”
云照不明这句“还好吧”意指何事,含糊回道:“挺好的,就是有些乏了。”
她言下之意,我们要去歇息了。
店家也是个明白人,这两日多亏了君不易给的回梦茶才睡了个好觉。他心里甚是感激,只想为两人做点什么。
闻言,店家道:“那二位道君快些上楼歇歇,晚些时候我做好了饭给你们送上去。”
店家说的话是无心的,但他不知听者有意。跟在君不易和云照身后的秦颜仕听到吃的,眸光愈发暗淡无光。
想他当初若不是为了尝一口店家的“三鲜鱼”,也不至于客死异乡,死后仍不得安宁。
“哎。”他叹了口气,垂着头不愿再多看一眼令自己追悔莫及的地方。
为了照顾秦颜仕的心情,两人推辞了店家,迅速上了楼。
房门一关,君不易让秦颜仕摘了聚魂符放在身上,秦颜仕虽有疑惑,却没明着问。
君不易也未告诉秦颜仕,让他摘聚魂符是因他和云照的灵气对他有益。
喝过茶后,秦颜仕说起了往事。
民泰三十六年,他与知己诗友去郊外踏青,诗友品尝了他带来的美酒佳肴,却说再好的佳肴不配上洞庭湖九曲汩溪村的“三鲜鱼”。实为遗憾!
秦颜仕常听人夸赞洞庭湖的鱼肥美鲜嫩,在诗友连番吹捧下,他独自踏上前往汩溪的旅途。
只是不巧,他到的那日,汩溪村上最有名的“鱼儿鲜”店里客满为患,光是排队订座的人都轮到大后天去了。
秦颜仕从未见过光凭一道鱼能火到座无虚席,更坚定了尝一尝的心思,省得回去被诗友笑话。
他等到夜深人静,店家打烊时,他拉住店家好说歹说,店家累了一天,实在受不住缠磨,为了脱身,就告知他别家店里的鱼烧的也好吃,让他去试试。
秦颜仕满心欢喜地跑去订了次日的座,谁知尝过之后完全与自己期待的味道大相径庭,他很失望,问老板:“老板,你这鱼烧的不对啊?”
老板脾气可能不太好,刚开张就遇到挑刺儿的,登时不高兴了:“哪个讲我的鱼烧的不好?冒恰过难恰的,还是早起没漱口?一个个连好赖都品不出来,还充大能?哼!”
秦颜仕哪能听不出来对方在指桑骂槐。他是个斯文人,深知不可与蛮横不讲理的人理论,干脆闭口不言,喝了一肚子的闷酒。
他离开时,被自己的袍摆绊了一下,恰好遇到过路的小道君伸手扶了他一把。
小道君品貌端正,说话也温和有礼:“先生当心。”
秦颜仕堪堪站稳,辨认了小道君衣襟上的徽记,拱手施礼:“多谢小道君,改日酒醒了亲自登门拜谢。”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小道君盯着秦颜仕的印堂,婉转劝他近几日莫要出门了。
秦颜仕家中来信催促早归,他也醉得深了,晕乎乎的便没把小道君的话听进去,与对方道别后,径直晃去了渡口。
当时的汩溪村人流如织,灯火通明。即使夜里渡船也都是不停断地送客。
他行至渡口时,因为内急改道进了墨竹林,谁知——
那一去,便是他从生到死,噩梦的开始。
“也就是说,断竹上的血迹是你的,你也不是醉酒失足落水?那鱼贩子的死也与你无关的是吗?”云照问道。
秦颜仕点点头:“是的。我当时醉的深了,头晕眼花看不真切,听到啃食的声响便摸了过去。那人背对着我,我看到他怀里人露出来的面容,认出是那位小道君,便上前问了一句。结果——”
哪怕隔着生死,秦颜仕思及当日的情景,仍如再历酷刑。他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双手颤动,断续讲道:“背对我的那个人转过来,那脸满是……满是血肉模糊,他对我笑,一笑嘴巴咧到耳根……耳根那里,黑洞洞的口里面还有恐怖的叫声。我当时吓傻了,叫都不会,腿似灌铅,就看着……看着他吸干了小道君……”
“他钻进了小道君的身体里,他又活,活过来了,裂开嘴对着我笑,然后拔剑刺穿了我的心口。”
云照抓取到了关键点:“所以那位扶你的小道君已经遇害,而现在的小道君其实是你看到的吸食凡人灵肉的邪祟?”
“对!那些人还不止一个。”秦颜仕圆睁的眼中一片空茫,“我起初以为死了便什么都不知晓。直到醒来后我发现自己也……也成了空囊。但不知为何他们没有占据我的身体,而是把我和另外两副空囊扔在了一处。”
“什么意思?另外两副空囊?在哪里?”
“在……在……”秦颜仕突然剧烈抽搐,跟着眼珠泛了白。
“在哪?秦先生你快告诉我!”
“云照!”君不易伸手虚点在秦颜仕的眉心处,灌注少许灵气稳住残魂,方才道,“他撑不住了,让他歇着吧,明日再问。”
眼看就要触摸到真相了,云照哪里耐得住性子:“灵气有用对吧?我来!”
“不可!灵气宜少不宜多。你不想他魂飞魄散就听我的。”
凡人的脆弱令云照束手无策,她重重吐了口气,烦躁地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秦颜仕已经沉睡,君不易把聚魂符贴在他的心口上,而后收入抚灵囊中。继而安抚云照:“葉广白叮嘱你不可时常动怒,旧疾频发于你不利,且是忘了?”
“我没有动怒。只是……我一向经不住吊着答案不告诉我,我会彻夜难眠的。”
“那你不妨转移一下注意力。”
“怎么转移?你又不让我唤醒他。”
“你可以问问元宜那边的进展情况,或许有什么线索呢。”
云照提不起兴趣:“他那边能有什么线索,该知道的我们不是都知道了嘛。”
君不易抿了一口茶,循循善诱:“线索是知道了不少。可有一样东西也不知元宜打听到什么没有。”
“什么东……”话说一半,云照眨巴眨巴眼睛,“你说的是我以为的那个吗?”
君不易笑而不语。
云照满腔愁绪适才缓和,道:“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我这就传音与元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