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易空着的那只手搭上云照的肩膀将她轻轻往前推:“水中不利于你发挥,时辰不早了,尽快查完上去。”
“噢。”云照晃了晃莹丝,抬脚先行。
不知走了多远,眼前景象豁然明朗,是一个比甬道更大的山洞,隐约还有滴滴答答的落水声。
云照侧耳倾听,循声转向左手边,就在这时,一道影子闪电般从眼前晃过。
他跑得快,却没逃过云照的眼睛。
“是水葫芦!”
下一瞬,云照拉着君不易追了上去。
从后方看,那是一个四肢白到透明的“人”,跑动时发出咕叽咕叽晃荡的水声。
云照记得在哪听到的,被追的“祟”回头时露出的真容会致命!
所以明明瞬移便能挡住对方的去路,可她硬生生拉着君不易跟在水葫芦后头追了好几圈。
许是此“祟”生前文弱,体力欠佳,几圈下来跑动的速度越来越慢,连哗哗响的水声都消下去了。
云照见“祟”体力耗得差不多了,便将其往死角赶。
应是察觉到来者的意图,“祟”突然蹲地抱头,哧溜钻进了墙壁上的孔洞内。
云照登时傻了眼。
她千算万算没想到水葫芦居然会钻洞!
那孔洞小到可怜,根本无从下手。
“怎么办?”她求助君不易。
君不易答非所问:“黑雾指向了他吗?”
云照摇了摇头:“出了甬道就不动了。”
“不是那个人。”
云照蹙眉道:“你的意思是说,此人不是醉酒落水的食客?”
“不是你要找的仙门弟子。”君不易着重强调“仙门弟子”四个字,而后示意云照看洞口。
黑洞洞的墙壁上卡着片破烂的布料,一只近乎透明的手正一点点往布料的旁边探,似乎想趁他们不注意把衣服解下来。
云照静静地看着,心道此人虽成如今这般落魄模样,却依然记得保持仪容仪表整洁得当,想来生前也是个爱体面的人。
她尝试与对方沟通:“我们是玄机宗弟子,接陆书委任而来,能和我们谈谈吗?”
刚摸到布料的手迅速缩了回去。
对方拒绝交谈了?
云照从来没同“阴物”交过手,没什么经验,孔洞又太小,破开不难,却难免伤到水葫芦。试图与对方沟通被拒,就不知该怎么办了。
她以眼神询问君不易能否使用灵力,对方不赞同的摇摇头。
“那你跟他谈?”
“谈他为何而死吗?”
话落,云照眼前一亮,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她道:“我了解到你并非醉酒落水。你之所以出现在客栈是不是有话要告诉大家?汩溪镇上的人怕你,是因有人假冒仙门弟子散播谣言说你怨气太重,他们害怕才封锁了水域。”
等了片刻,没听到任何动静,云照又道:“你尝试过从这里出去,却出不去对吧?我来告诉你,出不去是因为外面布了阵,我不知是针对你还是有别的用途,如若你知情,我需要你告诉我。汩溪镇上那么多人,不能因为一个秘密全部陪葬。”
许是“陪葬”二字刺激到了对方,云照又听到了晃荡的水声。
有戏!
云照再接再厉:“你也不想看到无辜的人受牵连对吧?我们可以保证不会伤害你,待查明真相之后还你一个公道。在此之前,你若有未了的心愿需要我们帮忙的,尽管开口。”
水声逐渐增剧,隐约间还有窸窸窣窣的挪动声。
那只透明的手再次探到了孔洞外,似乎在试探对方真的不会伤害自己,等了一会儿,那手摸索到卡住的布料上,解了半天也没解下来,不得不求助于人。
“帮……帮我……衣服,拿……”
不知对方多久没讲过话了,嗓音粗涩,语不成句。
云照言好,抬脚准备过去,被君不易拉住:“我来。”
君不易走过去弯腰摘下那块布料,指腹轻捻了下,然后站起来背向孔洞,低声道:“先生放心出来吧,不会看到你了。”
一句“不会看到你”给予了一个爱体面的人全部的尊严。
孔洞里枉死的人终于慢慢地爬了出来。他一眼看到男子伟岸的背影,替他挡去了衣不蔽体的羞愧,瞬间湿了眼眶。
君不易留给对方足够收拾心情的时间,又递上一件外袍,适才抬脚往云照身边走去。
遮挡视线的人一离开,云照与那人打了个照面。她做足了心里准备,却没想到会看到一张栩栩如生的面孔。
男子面容清秀,气质儒雅,里头的织袍大袖虽有些褴褛,但还是辨得出质料上乘讲究。
除却脸以外,从脖颈到先前看到的四肢全部呈半透明状,里头并没有常人的青筋血肉,而是空荡荡的,动作间全是汩汩流动的水声。
云照无比震惊。
究竟是被什么东西吸食空了血肉?
云照这幅神情,男子以为吓到她了。忙举起宽袖遮住头脸,歉意道:“对……对不住。”
“先生不必道歉,是我失礼了。”云照微阖眼帘,道,“还未请教先生尊讳?”
“在下……秦颜仕。”
“秦先生,冒昧请问你可愿随我们去汩溪镇客栈详谈?”
秦颜仕从袖口边缘探头,请示君不易:“可以吗?”
君不易明白他口中的可以意指什么,点点头道:“可以。只不过要先生屈尊片刻。”
话落,君不易自袖中掏出一纸符咒:“此乃聚魂符。可护先生残魂不受阳气所侵,还请将此符贴于心口。”
秦颜仕的目光落在聚魂符上,伸手去接的瞬间犹疑不决,手指颤抖得厉害。待符到手,便毫不犹豫地将聚魂符贴在自己的心口上。
过了须臾,他见自己无碍,方才开口问君不易和云照:“如此,可以走了吗?”
二人假装未听出秦颜仕话语中的急切,云照点点头:“可以了。先生随我们来。”
君不易领着云照和秦颜仕原路折返,来到阵门的位置,云照问秦颜仕:“秦先生,请问这小石洞凿来做何用啊?”
秦颜仕环顾四周,语速缓慢:“这些小石洞是那些人凿的,我偷听到是为了通往哪个水域,后不知何故放弃了。”
“那些人?是与你被害有关的人吗?”
秦颜仕:“嗯。”
云照忽然想到了什么:“秦先生最近可曾见过他们?”
“见过,就在前几日。”
难怪秦颜仕那么害怕,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