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知晓了。”君不易的语调是傻子都听得出来的妥协意味。
元宜:“?”
云照:“……”
我说什么了你又知晓了?
他俩打什么哑谜呢?不对劲啊!
元宜的目光在二人脸上逡巡:“你俩之前就认识了?”
君不易:“认识。”
云照:“不认识。”
两人异口同声,答案却不一样。
元宜越发怀疑:“不是,你俩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啊?”
云照无语道:“我睁开眼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你说我认不认识?”
“好像是哦。可是……”小孩子讲话不经大脑,心里怎么想的嘴上也就那么说了,“你们真的不认识的话,为何师兄得知你受伤之后,神情那么可怕?”
俗话说,一句话哄人笑一句让人跳。
听他讲前半段时君不易目光微冷,听到后半段时轮到云照一脸错愕。
这都是什么离奇的师兄弟对话?
她不想商议了,现在回屋还来得及吗?
好在君不易时刻都关顾着局面,他朝元宜嘴巴瞥了一眼,示意他闭嘴不要再说了。便将话题引到了先中毒的那位管大娘身上。他说:“那二人中毒比较深的那位,后来可曾发作过?”
元宜遗憾地咂咂嘴巴,正色道:“发作过。我担心她们害人,让人将她们关起来了。回山之前还给了一些符咒让他们贴在门上,防止那两个人发狂跑出去。”
“米耀武呢?”云照忽然问道。
“他啊,被村里的人看住了。不过我听老忠叔说,费鲜花被关起来以后传话让米耀武去见她,人没去,她就把事情捅出来闹得沸沸扬扬的。也不知分属的人介入了没有。”
“民有民法。你做好分内之事,余下的自有人处理。”君不易从乾坤袖中拿出葉广白给的解毒丹放在桌上,“这是哭魂草毒的解药,你送去给两位妇人服用,多观察几日,留心她们的症状,还需做好笔记以便用作参考。”
“是。”元宜收起青玉瓷瓶,用余光不住地觑自家师兄,“那云照她……去吗?”
云照嘴唇一动,“去”字刚冒个尖,就被君不易的声音盖过去了。
“她需要休息。”
“我已经休息好了,不需要……”
“不需要找剩下的药材了,也不需要找路过的仙门弟子?”君不易问道。
“找,当然要找了!”云照对巴巴望着自己的元宜说,“我不能陪你去了,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你可以的,多加小心。”
元宜不是很情愿的“噢”了声,很想问问能不能等他回来再一起去。看这架势……哎,还是算了吧。
他起身同二人告辞:“那我走了。”
十五岁的少年面部轮廓初显,稚气未脱,体形单薄清瘦,转过身的那瞬间莫名有点可怜。
君不易忽然动了恻隐之心。
“等等。”
元宜倏地转回来,喜道:“师兄要带我一起去吗?”
君不易:“并没有。”
孩子的脸如决堤般垮下来,君不易起身走到他旁边,朝他伸手:“你的剑呢?”
元宜:“?”
他条件反射地把手往身后背去,一副“不带我去也用不着缴我的剑吧”的表情盯着君不易。
倒是没想到自己能把孩子吓成这样。君不易道:“不罚你。”
他嗓音浑厚低沉,轻声细语讲话时更好听了。
可元宜越发地紧张了。
见状,君不易把手撤回来,眸光落在元宜握得死紧的那柄剑上:“我瞧你挺喜欢这把剑的,只是帮你认主而已。”
“啊?真的!”
上回托云照的福,灵剑虽然开了封,可始终不愿意认他为主。这回由正儿八经的主人亲手转赠,灵剑便是不愿意也没辙了吧。元宜兴奋地差点没忍住扑上去抱抱君不易。
君不易下意识侧身,又立即止住了。他并指拂过剑身烙字的地方,然后抬手摸了下元宜的发顶:“去吧,路上小心点。”
这么简单就……好了?
元宜傻乎乎目不转睛望着君不易,后者道:“已经好了。御剑时慢一些。”
“好了?多谢师兄!”元宜抱着灵气绕体的长剑,施了一礼,“我走了。”
君不易面朝下山的方向目送他离开,等元宜的背影彻底看不清了才转回来。
他扫了一眼搁在木几上的雕花食盒,抬脚往那边走去。
他把食盒拎到桌上,打开盖子,从最底下那层端出一只瓷白色的胖肚小盅。小盅外观朴素无华,跟酒楼里盛汤用的别无不同。
云照不知他想做什么,便没出声,静静看着他倒腾。
君不易端出小盅直接摆在了云照面前,又重新冲了盏茶给她。
这是暗示她坐下来慢慢聊的意思?
有什么条件直接告诉她不就好了?
云照从来不愿意去猜人的心思,嫌累。反正元宜不在,有话可以敞开了说。于是问君不易:“你要我做什么?”
君不易斟茶的动作没停:“不是你要查吗?”
“那个人肯定是要查的。我说的是余下的几味药材,你知道在什么地方对吧?”
“是,我知晓。”
“那你说吧,怎样才肯告诉我?”
君不易没作声。见云照没有打开小盅盖子的意思,便自己伸手把盖子揭开了。
原以为会是滋补炖品,或是姑娘们爱吃的甜羹。没想到开盖之后一阵松香飘了出来。云照闻到味道,忍不住垂眸朝小盅里头瞟了一眼——
竟然是满满一盅剥好壳的松子仁。米白色的松子仁粒粒饱满油润,散发着诱人的松木清香。
剥壳的人心细如发,连尖上的外衣都摘干净了。
许是被对方注重细节的态度震惊了,云照怔了好半天才猛然意识到——这些松子不会是君不易特意为自己准备的吧?
他为何要准备这些?他又从何得知她喜欢吃松子却讨厌剥壳,更讨厌松子尖上摘不干净的外皮?
他——
云照猜不下去了。
她的眼瞳色泽浅淡,上扬的眼尾未增一分魅反而更添锋锐。当她面无表情凝视一个人的时候,极少数人能无动于衷。
她等着君不易受不住了,主动开口。
然而君不易只是很轻地动了一下眼睫,而后坦荡荡任云照审查。
此阵仗怎么瞧都不像坐下来谈谈。
倒是云照沉不住气了,默默地观察了一会儿,抬手端起面前的茶盏闻了闻,茶水没问题。她失去了耐心,质问君不易:“你到底是谁?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