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谁!出来!”
冷风乍起,厉声响至,只听“唰”的一声,破空声传来,冷白的剑光稳稳当当的停在烟渺眼前,泠泠剑影,再往前一步,那双眼睛就要永不见天日了。
身后人带着一身的寒气——和褚渝秋的不一样,无端让人感到不适,烟渺眨眨眼,尽可能的避开他。
树枝发出轻微的晃动,叶声沙沙,那人转至身前,两人同时一愣。
“怎么是你。”那人嘟嘟囔囔的说了一句,不太情愿的收了剑,脸上没点好气。
少年生的极好,无论是熟悉的眉眼还是欠揍的语气,都很难让人认不出来。
烟渺嫌弃的拍拍身上被他连带着沾到水露的地方,颇有些无语的看着他,语气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我说,你是真的练剑练到痴癫了吗?”
少年嘴一张,字音才发出一节,烟渺伸出手,纤细的指尖指了指自己,紧跟着又指了指水榭,“这里,我住的地方,大半夜的你来我这练剑?”烟渺语气古怪,眼神上下打量着少年。
烟渺的眼神太过直白,就差没把“你看起来像个傻子”这种话直接说出来了。
少年气的涨红了半张脸,有些气不过,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好端端的头发愣是被他抓成了稻草似的形状,“我又不知道你住在这里,弟子居附近只有两处地方灵气最为浓郁……”越说到后面,声音就越小,到最后已然是嘀嘀咕咕的了。
话说到这份上,烟渺也听明白了。
只有两处地方灵气比较浓郁,一处是她这,那另一处,就是褚渝秋所在的院子了。他不能去褚渝秋那儿,就来她这捡便宜了。
烟渺笑了,她还有些困,处于没睡饱的状态,随意看了看,没骨头似的就靠在一旁的树上,散漫的打了个哈欠,一边还揉着眼睛,语气也意味不明:“所以你是自己偷偷跑过来的是吧。”
少年很想反驳,可是左思右想,确实是这样,憋屈了一会,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哼”了一声,算是承认了。
烟渺微微颔首,慢吞吞给他鼓掌:“勇气可嘉,勇气可嘉,不过呢,也不能坏了规矩。”烟渺起身,拍了拍刚刚在树上沾到的灰,百无聊赖的绕着自己的头发,眼神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你懂吗?”
少年听完这席话,眼神有些震惊的望着她,一时间僵着身子半天。
这算怎么一回事?
他在自家地盘被敲诈了?!
烟渺也不等他,就这么闲庭散步似的一步一步往回走,神情也漫不经心,仿佛今夜出来就是吹了个风。
少年回过神,又被她这副散漫的姿态气得不轻,这人怎得如此理直气壮!
但谁知道她明天会说些什么呢,烟渺有些理直气壮。总归她也不喜欢他。
少年伸手揪了一把头发,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的办法,只好自暴自弃的咬了咬牙。
走了十来步,身后人总算少年硬着头皮出了声:“等等!”
停住脚步,烟渺偏过头,唇角勾起个狡黠的弧度。短短两个字,愣是让人听出了咬牙切齿的感觉。
少年忿忿的盯着她,咬着牙一字一句的往外蹦:“你的名字。”听着就像是要下咒似的。
看见少年这幅气急败坏的模样,烟渺反而心情好了点,随意道:“烟渺。”烟渺挑了挑眉,又带着调笑问:“怎么,你都知道我是合欢宗的第三个预备首席了,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吗。”
少年哼哼的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我看起来很闲吗——别废话了,你要多少。”
烟渺但笑不语,只是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少年腰间的钱袋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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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渺掂了掂手中的钱袋,悄悄咋舌。
看起来不怎么样,没想到装的还挺多的。
少年满脸的心疼压都压不住,手还颤颤巍巍的想把钱袋子拿回来,心中哀嚎不断。
没人告诉他大半夜出来练剑,会破财啊!
这边烟渺心情愉悦的将刚从别人那里薅过来的钱袋子收起来,哪儿还有闲工夫看别人,也不再管那少年,径直回房。
“嘎哒”一声,什么东西从钱袋上掉下来,落在草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趁着月光,烟渺看了看,是个木牌。
那木牌没什么特别,材质是宗门统一发放的,拿起来沉甸甸的,上面也没有刻阵法,贴符箓,只是简简单单的用灵力刻了三个字——
莫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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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山间的雾气和朝露都格外的重些,雾气氤氲,晨露凝珠,从窗棂滴落,树影摇晃,影影绰绰。
第二轮的大比也要开始了。
第二轮相比第一轮,竞争更加激烈些,序号都将重新打乱发放,这也是比较看运气的一回合。
运气好一些,碰到与自己旗鼓相当的,说不定还能再赢个一回合,这样第三轮就算被打下来,宗门给予的奖励也更丰厚些。
运气差一些的,指不定小手一抽,就抽到了了不得的天才,被打的毫无悬念。
烟渺原先是不打算打第二轮的,想着赶紧认输早休息,不多浪费一秒时间。
秘境里的好东西固然多,烟渺却不怎么感兴趣,她向来秉着能不进秘境就不进秘境的态度。
进秘境,要么实力强横,足以碾压众人,要么家底丰厚,符箓阵法不要钱的甩,要么,自己命格够硬。
但很显然,前两个条件她都不满足,最后一个,更是想都不用想。烟渺实力达不到碾压的标准,也没钱,活脱脱穷弟子一个,自己又贪生怕死,脆弱的很。三个条件边儿都挨不着,她是疯了不要命要宝贝。
有命拿没命花,这可太常见了。
只是这次秘境褚渝秋也去,而她那个掌门估计也私底下得了消息,知晓这秘境机缘泼天,一定要让合欢宗分一杯羹,烟渺这就得非去不可了。
烟渺幽怨的看向褚渝秋的方向,心里默默盘算着,要是进了秘境,褚渝秋在关键时候捞一把她的概率有多大。
褚渝秋原先坐在席上,透过人群的缝隙,漫不经心的望着台上比试的弟子。倏的察觉到一股极其熟悉的视线悠悠传过来,盯着他不放。
褚渝秋:……他知道是谁了。
褚渝秋不自在的掐了掐掌心,眼底划过一抹微不可查的动容。
顺着视线望过去,在一众弟子中,烟渺还是像昨天一样,懒洋洋的倚在栏杆上,抱着胳膊,半眯着眼,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分明是懒散的靠在栏杆上,却无端端生出一股盛气凌人的味道来,眼睛半阖着,眉眼带笑,唇角微微勾起,仿佛是在对着谁笑。
褚渝秋没看错,烟渺就是在对他笑。
烟渺伸手揉了揉后颈,眉眼都带着睡意。怎么说也是要在秘境抱的大佬,自然是要给点好脸色,若不是顾忌人太多,烟渺还准备更亲近点,怕一个不小心把褚渝秋惹急了真的不理她,那就遭了。
虚空开启,比试按照序号一一上台。
这个时候她的两位同门也差不多到了。
烟渺眉眼一跳,手指悄悄在身后掐了个诀,屏蔽了听觉。
“你怎么搭上的褚渝秋。”凌窈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率先问出来,语气中满是不解。
她怎么也没想到,居然真的让烟渺搭上了褚渝秋这条线,貌似两人现在的关系还不错——不,是已经很好了。
褚渝秋那般疏离清贵的人,若是不想搭理某人,任那人嘴皮子说破了天都没用,该打一顿还是打一顿,更别提……
凌窈望着烟渺但笑不语的脸哑了声。
别提什么,别提还跟她距离那么近,别提让她牵着袖子,别提对她耐心有余?
烟渺唇角带笑,神情懒散,眼角眉梢都浸着笑意,活脱脱一只狐狸精。
这桩桩件件加起来,出现在谁身上都有可能,但唯独不是褚渝秋。
这般怀疑的还有芷绾。
若是几天前有人跟她说,那个眼高于顶的褚渝秋变啦,近女色啦,芷绾一个字都不信,并且还会怀疑那人是不是爱慕褚渝秋成疯魔。
褚渝秋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了。当初被揍成猪头的那个女修,就是她底下的人,褚渝秋是真的揍,也不玩怜香惜玉那一套,就是揍。
芷绾曾听那女修哭诉,说什么也没想到那看上去清冷无欲,宛如谪仙一般的首席弟子,下手居然这么狠!
可就在昨天,那事实又明明白白的摆在她面前,褚渝秋就是容许了烟渺的所作所为,忍耐了烟渺做的一切。
这实在是……两人形容不出来,但是两人知道,这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和接近褚渝秋成功的,并且没有被打出去的。
烟渺若是知道了她们在想什么,指不定要怎么一人给一个脑瓜崩。
她们懂什么,这都是她锅从天上来,直接挨一剑换来的!
凌窈和芷绾对视一眼,眼里满是探究,随后都开始闲聊似的套烟渺话,一句套一句,势必要将人套的什么也不剩。
但是无论她们怎么问,烟渺都是笑的高深莫测,偏偏一句话不说,还眯起眼睛懒懒打了个哈欠。
烟渺是真的困了,仗着听不见,就开始放肆的眯着眼,有一句没一句的“嗯”一声,看上去居然真的像在接话。
一时之间,三人居然诡异的和平相处起来,只是谁都没心思去想别的事,一直到快到自己上场,才停了下来。
疯了,这女的嘴这么严?
凌窈和芷绾对视一眼,同样的口干舌燥,同样的问不出来话,同样的骂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