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梧的嘴角微微上扬,打开折扇像醉酒了似的踉踉跄跄地漫步于长街中,四下安静,她低低地吟诵起诗文。
一抹黑色的身影蜿蜒穿梭于街角的暗处,绿色的瞳孔冒着森森寒气,它盯着街上独行的书生好一阵了。
忽地,一阵刺鼻的浓香传来,浓香之中混杂着一丝腐臭。青梧下意识地用扇子挡住,随即用醉醺醺地语气喊道:“哪家姑娘的脂粉香,这般好闻?”
一抹绯红色的身影从对面的暗处缓缓走了过来,步态妖娆生姿,却见美人红扇挡面,露出的眉眼波光流转,似是在与人低语。
青梧装作被吸引了一般,目光落到那女子的身上不肯离去。
就在擦身而过之际,那把红扇突然伸到青梧身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姑娘,这是何意?”青梧暗笑,这女妖果然按捺不住。
红唇轻启:“小公子为何独自一人在深夜行走?“她看青梧身上并无行李,不似过路游子。
青梧侧头看向女妖,这一看她心中暗暗吃了一惊。
那张脸她曾见过。那不正是赫连英的心上人,那枚环佩的主人嘛!
同是那一张脸,官家小姐有如清水芙蓉般端庄温柔,而这女妖则傅粉施朱,显得妖冶妩媚。
她想起今日店小二与她们说起的女子被夺取容貌的事,这应该与面前的妖精脱不了干系了。
女妖涂着红蔻丹的手抚上自己的脸颊,略显羞赧地低下头:“公子为何这般直勾勾地盯着小女子,莫不是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青梧很想一下子就收拾了面前惺惺作态的女子。要降服这女妖本是易如反掌的事,可冲着女妖顶着的那一张脸,她还是决定先打探清楚,如有同党便一锅端了。
将计就计,她轻轻推开红扇,眸色痴迷:“本想今日失意透顶,索性大醉一场,没曾想我竟遇上仙子了,我该不是在做梦吧!仙子为何也孤身在此?”
街旁某处:呸,仙界各路仙子仙娥,阿梧这话实乃违心之言,这女妖连你们的指甲盖都比不上。
被一个俊俏小郎君夸作仙女,女妖很是满意。越瞧这小郎君,心头上的钟意越多了几分。如若他的表现称她心意,她便留着,再给那臭道士找别的男子。
“小女子本是良家女,却因阿爹好赌,赔了家业,为了抵债,父亲狠心将我卖到了烟花之地!我没什么才艺,做不得清倌。前来的宾客见我美貌,便起了龌龊的心思,老鸨妈妈也就应承了。明晚我便要……”女妖装出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哪个良家女子深夜会这般。可惜装的毕竟是装的,泪珠子都不掉一颗,只用红扇挡住半边脸,掩住窃喜的神情,却叫青梧一眼看穿。
她蹙起眉头,脸上满是爱怜,缓缓抬起手想要摸摸女妖的脸以表安慰。
街角暗处:阿梧别摸她脸,脏!
青梧的手停在半空中,又装作一副碍于礼教不可逾越的模样收回了手。
“姑娘的身世当真令人惋惜。”
女妖见小郎君不肯碰自己,那感觉就如同有人拿着一根毛羽在她心上挠痒痒。她索性再添一把火:“今夜我逃了出来,本想找一个僻静的地方了结了自己算了,也好全了一身清白。不曾想,在半道上遇见了公子你……”
这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青梧干脆顺着她的意思往下问:“姑娘,我该如何帮你?”
街角暗处:还能怎么帮,一掌拍死她呀!你下不来手我替你!
见鱼儿上钩了,女妖故作激动地抓住小郎君的手:“不若公子为小女子赎身吧,小女子定好生侍候公子。”
街角暗处:哎呀,这下吃亏了!
还没等青梧回答,女妖略显惊讶地低头看向被她抓住的那只手,纤如柔荑。
“公子这手,好似姑娘家。”
青梧无奈扯起一丝笑意,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手,不急不慌地为自己圆谎:“小生家境还算丰厚,无需做粗重活,日子一直过得精细。”
女妖早被迷得五魂三道,一心只想把这玉面小郎君哄骗到手,青梧一说她便信了。
“一双十指玉芊芊,不是风流物不拈。”她抬眸望着青梧,话意绵绵,“此诗说的莫不是公子这般的人物吧!”
街角暗处:这女妖倒是念过点书的。呸,兴许就会这么一句。
青梧不想再与这女妖在此处做无用的周旋,索性接了诗文的下一句:“鸾镜巧梳匀翠黛,画楼闲望擘珠帘。”
女妖有些疑惑:“公子此话是何意?”
“鸾镜,画楼,姑娘还不懂吗?小生愿为姑娘赎身,不如今夜……”这话说得青梧也害臊,不过终究还是强忍住难受。
这一提点,女妖也明白过来了,当下满面春风,“这……公子千万莫负我。”
漆黑的长街,夜凉如水,书生美眷相携而去。
隐蔽的暗处,一名俊俏仙子和她怀中的黑猫皆呈目瞪口呆状。
良久,那仙子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艰难地憋出几个字:“阿梧真厉害!”
那黑猫也紧接了一句:“真真厉害!”
挂满罗帐的香闺里,女妖正笑意盈盈地牵着青梧往睡榻处走。
青梧只能勉强其难地跟着,这回她总算明白何为逢场作戏了。只是眼下,可不能再退了。同是女子,她断不会叫那女妖占了便宜去。
“我看姑娘腰肢曼妙,似乎习过舞技,可否为小生舞一段?”
被意中人那么一夸奖,女妖显得有些得意忘形,“那奴家便为公子舞一曲。”说着,松开了拉着青梧衣衫的手,便小步款款地舞了起来。
这自称一下子由小女子变成奴家,青梧不禁哭笑不得。她退到酒桌处,盘腿坐下,双眼在双眸不时在屋中陈设和女妖之间流连,不时对女妖笑一笑,正所谓曲意逢迎。
这屋子虽艳俗了些,却并无什么怪异之处。看来,还是得要从这女妖身上查找线索。
女妖舞累了,便借机一个转身跌落在青梧怀中,用着娇滴滴的口吻问:“公子,奴家跳得如何?”
“甚好。”青梧敷衍了一句,随之轻轻推开了她。这般温情她无福消受。
女妖有些疑惑:“公子?”
青梧笑了笑:“夜已深了,该歇息了。”
意有所指的一句话惹得女妖春心荡漾。
此时窗外传来了一声猫叫,青梧再熟悉不过。她扶着女妖起身,“不如我来为你梳洗卸簪吧。”说着,将女妖引到梳妆台前坐下。
女妖望着铜镜中映着的一对璧人,男的俊俏女的美丽,不由得感慨:“上天怜我,今日总算让我得遇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