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如芸的时候,她整个脸全是血。
不知道是哪一处破了,还是本身有无数伤口。
面前大概有数十个家丁,“来势汹汹”,反而让我不解。
草庐远离纪宅和村落,就算是这么多人这么闹腾,高处的村里人,都不会有人察觉。
就算是纪大小姐有意刁难,找几个家丁教训两个女人绰绰有余,又何必搞那么大动静。
仔细看去,地上东西也都不是毁坏,而是像胡乱的翻箱倒柜后被随意的丢弃在地上。
他们在找什么东西,并且到现在都还没找到。
心里有了答案,人也有了方向。不论他们想找什么。
我心中想着,看着那边地上无意识了的如芸。
对!不论怎么说,一定得到如芸身边去,如芸一定知道他们这么做的原因。
这么想着,我默默的撤回了背过身的手,那席卷而来的大风也渐渐的变弱。
“小姐,我觉得诡异。”那个看着凶神恶煞的头目,此刻也有些慌张。
他吞了口口水,束手束脚的提议:“大小姐,这小丫头看着瘆人,眼刀子都快戳我脸上了,咱能快点结束么。”
纪如梦不屑的“嗤”一声,笑话到:“陈老您也是刀口舔血活了半辈子的,怎么就给乳臭未干的丫头吓跑了。”
那个“纪如梦”话语间多有嘲讽,抱肩的双手就没放下来过。白日里的她虽说任性难缠,却还只是大小姐脾气罢了。
那种娇纵的小姐脾气和如今恐怖的冷漠是不同的。
“你不是纪大小姐。”我看着她,冲所有人说到,“你是什么人,如何能与纪如梦一模一样?”
“纪如梦”笑了,突然就仔仔细细的上下打量着我。
那种眼神,就像有了兴趣。
“丫头,你别在这胡扯,大小姐哪是你能诋毁的。”那个陈老,显然以为是我这个丫头,在诋毁这个村落最有权势的人,等都等不及就立刻反驳。
哈哈哈,“纪如梦”走上前来,走的很近,却莫名感受到一种熟悉感。
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
“你竟能看出我不是她。”她凑在我耳边,声音轻的只有我能听见。
听见那句话的那刻,才是我心底真正开始胆寒的时刻。腿突然软了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害怕不是因为他可能伤害我,我害怕的是她明明知道我猜中了她,却还笑着亲口承认肯定。
“她”很用力的拽着我的手腕,直接用蛮力拽我上来,看着她,她原本看不清楚的眼眸,闪烁出细微的蓝光,在黑夜里格外合适鬼魅。
“你不过一介人族,竟能看穿问。何名何姓,家住哪里。”
我使劲的把脸别过去,不想看他,冷冷的答:
“没名没姓,寻常乡野人家。”
只是我这么回答“她”竟也不恼我,只是饶有兴趣的问着问题。
“那你猜猜我来干什么。”
“你在找什么东西,你只是假冒纪如梦来借着纪家某个人教训如梦的意思,来找你想要的。”我的声音也很低,低到只是说给她听。
而“她”多听一个字,脸色就多难看一寸,掐着我的手也越重。
江呈。
这一刻,我突然开始在心里奢求他。
也许是这几日他陪我习惯了,这样被人吓到腿软,掐出血印,就想到他。
不是说看好时机,这都多少个时机了,人呢!
正当我崩溃之际,上头突然嘈杂起来,“天空”突然亮堂起来,引得这一帮子人也注意过去。
我也瞟了几眼,上头突然亮的睁不开眼,似乎是村落的方向。
“那不是村落的方向么。”某个家丁眯着眼瞧了好一会儿,突然一拍大腿,叫嚷起来:
“那不是咱本家宅子么?这是失火了啊!”
“快走快走。快点。”家丁们虽说是纪家的奴仆,却也都是有家人养在纪家的,这一下,几乎是一哄而散,一股子人都没管“纪如梦”丢下就冲上山。
“丫头,你知不知道坏了我的好事,会出什么大事?”她一下一下的拍着我的脸,一下重过一下。
“那你也要让我死个明白。”我突然心生一计。
“纪如梦”显然不相信我这么顺从的慷慨赴死,完全没答应我一声。
我压下嗓音,变的低落结巴,继续说:
“你自己说的杀了我随随便便,那你告诉我又有什么,反正我都没命活着。”
“好奇心还挺足。”他显然信了我的鬼话。得意的开口,
“你们人,怎么想的到,妖能随随便便的混入你们其中。我潜藏在家丁中已久,这个被纪夫人指名教训的丫头,我上次在在这里感受到了狐妖的气息。”
“而且那个气息是主人走之前,让我们所有南狐族务必杀死的——北狐族妖界狐帝之女。”
气息?如芸就只是平常人者,又何来的妖族气息。
突然,脑海中回忆起一个画面。几日前,就在屋内,我偷偷的以灵力温润阿姨的五脏六腑,从而得以奇效。
……………
不会的。我是人,怎么可能有妖的气息。
我思考着无数的问题,右手的黑印烫的自己生疼。
沈予,我是沈家的孩子,不可能是妖,不可能是狐。
“你有多大本领,动手打一个没你半身高的女娃娃。”
江呈!当我听见他声音的那一刻,就已经不怕了。我看着“那个人”的眼睛里都有了笑意。
“那个人”冷笑的有点癫狂,指着江呈,不屑一顾道:
“你不过只是乳臭未干的少年郎,你还想救谁?”他想来看着江呈,只觉得可笑吧。
我被掐着喉咙,江呈长袖一挥,接着便凭空出现把剑,随后…
指着“那个人”的喉咙,那种气场,面无表情的剑指对方。
江呈看着他,很慢的一字一句:
“你,放开她。否则……”
“否则什么?”“那个人”好像给江呈震慑了,手上的力量已经没有先前大,语气也弱。
就在我以为,还要僵持很久,“那个人”的目光,却顺着看向了剑鞘。直到掐着我的手一下松掉,把我重重的摔在地上。
他看着江呈,嘴里嘀咕着,嘟囔着,说的好像是:他是长白的人,长白的,他看出来了,他是来抓我的。
趁着神志不清的空隙,我很快的拉住了江呈伸来的手,藏在他背后。
“纪如梦”捂着脸,发出很细的叫嚷声。就像动物的嚎叫。
“那个纪如梦,是妖。”江呈在我耳边说到。
“你之前问过我的,关于妖魔的问题。我想我现在能给你一个答案。”他捂住我的眼睛,不让我看。
突然铺天盖地的光芒透过指缝,我好像听见“它”在光芒里哀嚎。
闭着眼,好像更能感受到灵力一点点的泯灭。
江呈杀了它么?
为什么我会觉得不想它死。
“小予,睁眼吧。”江呈放开了捂着我的手。
地上没有人,只有几件衣服,和一只普通的灰狐。
这是……
“这是刚刚那个人的原形?狐狸?”
“是啊,是堕入魔道的南狐族。”
南狐族……我心里默念着,南狐族。
“那还有别的狐族吗?”我随口问道。
“有,另外的一派,是北狐族。”
“南狐族是叛族,是连魔族都不收的,逃窜于人间各处的。”
“可是北狐族,是妖界的掌控者,居住在我们所不知道的地方。”
“它会死吗?”抱着打回原形的灰狐狸,我怕它活不过几天。
“我不是和你说,就算是妖魔,我们也不会随意杀生。”
“堕入魔道的妖,很难再回复妖族的身份,它现在还有一点意识,不代表以后还有。”
“我剥夺了它的灵力,只是期盼从头活过的它,能一直活在光亮里。”
睡不着。
方才江呈把我带了回来,他说如芸那边他来恢复原状。
我不知道他能怎么解决,也不知道明天是不是就会天翻地覆。发生了这些,就算他让我回来,也不可能睡着。
于是我没回房,跑去了江呈房里的躺椅上瘫着,半眯着眼,等着他。
可能都要后半夜了吧,他才静悄悄的溜进来,结果一脚勾在门槛上,没摔却也弄出好大声响。
“阿呈?”我出声喊他,好让他知道我在。
“你还不睡,在这坐着干什么?”他拆下了束发的发簪和白色的绣着长白云纹的图案。我们没点灯,他只是摸索着放下手上的东西。
“嗯,等你。”我迎上去,挽着他的胳膊,“我一个人,睡不着。”
“嗯。”江呈的脚步很沉重,一步拖着一步,我紧紧的拉着他,可离床榻还有一步的地方,他好像真的精疲力尽了,一下就下去了,我跟着他,也摔在一边。
“阿呈?”这不是我第一次趴在他身边,好像只要是他,离的越近越安心。
“我这点能力还真是不够用。”江呈拍拍我,整个人都靠着背后的床榻,没一点力气。我拉着他,把头和身体靠过去,自然而然的,是满满的安全感。
我闭着眼睛,问他:“你做了什么。”
他像是想了想,回答道:“帮你安顿好了纪如芸和她娘亲,还消去了今天在场所有人的记忆。”
我静静的听着他和我说,听到如芸,不由得追问:“如芸和阿姨没事吧。”
如芸那时候被打晕在地上,脸上身上都是血,让人怎能不担心。
“你放心。”江呈拍拍我的头拉着我的手,“我找外面的郎中看过了,如芸也就是皮外伤严重,她娘亲也没大碍,只是晕过去了。”
“小予,你该睡了。”江呈如果不是没有力气,早就该赶我回房了,不会等到现在。
“我今天不想一个人。”我没和他说我有些后怕。江呈却也没纠结于这些事。索性搂着我,睡意一下也如浪袭来。
“睡吧,今天的事,就都不要记得。”他的话很轻。
只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就像忘记了什么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