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之上
月仙千缘难得没有拉人下棋,反倒是坐在桃树下,若有所思的喃喃道:
“本是无心花,竟有含苞之势,究竟是星盛红鸾,还是错结情缘?”
白泽神君,凡尘多情障,可莫要被蒙了心神。
长歌宫
寝殿门上映出一个修长身影,门内地毯上也被月光投出一道长长的阴影。却因是深夜之中,而不引人察觉。
轻叹一口气,白泽推门而入,走进后却忽闻床那边有响动。
走近些才发觉,是南宫初若细微的声音,心中一紧快步走向前,果然隔着床幔就见那人蜷缩着身子。白泽立时唤她,
“若儿?若儿!”
却未见人回应,暂将礼节放到一旁,掀开床幔便坐下,看见南宫初若一头冷汗,眉头皱出深深的痕迹,睡的极不安稳。
白泽急忙把脉一探,不由气急,
“余毒未清,这丫头折腾什么?!”
手中一道仙力渡过去,竟连毒都不清,早知如此便直接给她将毒全解了,还省的这丫头拿自己身子开玩笑。
“嗯?夫君?”
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虽极轻却让白泽一下子便看到她睁开的眼睛。也看到她茫然眨动几下后,蓦然清明的眸子。
“神君?”
正因她这许久未用过的称呼不解,便听她急急地说道:
“今日之事是我僭越,惹神君不快,还请神君……”
“丫头。”
白泽轻声打断她的话,在对方的注视中,深深叹息一口气,声音轻柔,如同哄稚孩入睡一般,
“我并非怪你僭越,只是我不懂情爱,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对我而言太过陌生……”
南宫初若瞳孔震颤,不由自主地伸手在脸上用力一掐,顷刻嘶了一声。
白泽看的无奈,拉过她的手放进被子中,看着她的眼睛缓缓说道:
“你对于我有非同一般的影响,我还不能完全明白情字,但你的心意我似乎能知道一些。所以,若你不介意,我可以尝试从头学起,若何时你发现错爱于我,那就寻你真正的有缘之人,毕竟我的出现,也算打乱了你原有的命轮。”
南宫初若脑子已经不转了,若这不是梦,那就是她疯了,所以她撑起身,在那人未反应之前,捧住他的脸一下吻了上去。
白泽眸子略微睁大,却没有推开她,只在心中疑惑,这丫头究竟是如何做到一直对一个神仙动手动脚的?
抬手放在她柔软的发上,加深了这让二人都有些茫然的吻。长夜将尽,长情未央。
使者团会在重南停留几日,商讨今后与重南的和平关系与朝贡事宜。
南宫初若此时就在辉远殿中,听着六国使者叙述国中情况,并对重南给予的帮助表达谢意,
“我骞彧同重南定然永世交好,友好互通。”
北疆边国中,骞彧算得上是有些根基的,此时国中使者正提出增加牛羊朝贡以示对重南的感激。
南宫初若总算听他滔滔不绝地说完,听到朝贡时才认真地回应道:
“骞彧国虽远边外,仍是我重南友国,自然要倾力相助。贵国的牛羊肥美,是上等荤品,若如使者所言,物价兴许可以降下,想必百姓也是乐意之至。”
“陛下爱民,臣使钦佩。”
勒秋此时也站起身,毕竟是五国之首,在一些事情上总要由他来谈明,
“女皇陛下,我等此行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便是祁坔出兵之事,需给重南一个解释,今后友好相交才能继续。”
南宫初若是知道他必然要提出的,也逢迎场合,好奇地哦了一声。
“王子这是何意?”
勒秋开门见山,不绕文字圈子,直接开口道:
“祁坔国力在边域居首,许多事情都有统领之意,可前些时日祁坔出兵攻城,损毁和平协约,我等在此保证,在座所代六国绝无谋逆之举,更无跟随效行,望女皇陛下明鉴。”
南宫初若心中如明镜,在座六国国力皆强,都是有根基与实力的。祁坔虽被他们反将一军,被自己的计划逼入绝境,究其原本实力还是不容小觑。这六国虽在这里信誓旦旦,其实就是因为心虚才会一路奔波而来,以这几国实力,祁坔进攻重南他们定然在后作了助力。只不过祁坔势过,才在这里落井下石。
面上却是一派随和,挥手笑道:
“祁坔毁约在先,所幸未让其计谋得逞,如今一国根基付诸东流,是他们咎由自取。诸位皆是我重南友国,朕自然相信你们不会有谋逆之心,友使不必如此,倒是显得过于疏离了。”
勒秋听罢朗声笑道:
“女皇陛下心思明澈,我等不再多言,只期日后邦交互通,永世交好。”
南宫初若也笑着道:
“王子所言极是。”
长歌宫
白泽本烹茶的手一顿,掩唇咳嗽几声,将手中茶壶放下,眸中有些黯淡。
“你怎么了?”
正思索间南宫初若的声音响起,让他收起眸中的异色,抬头去看正快步走进来的人。
昨夜之事两人既是戳破了朦胧的窗纸,却也都有些无所适从的尴尬。白泽放下袖子,轻笑着问道:
“商谈完了?”
南宫初若一边走一边挥手,神色颇为无奈,
“本就是看他们为自己辩解,没意思的很。”
说罢她担忧地看他一眼,方才进殿前便听他似乎咳嗽了几声,坐到他身边将手覆上他搭在桌上的手。果然有些凉,不由皱了眉头。
正要询问,影一却倏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属下无能,刺客乃祁坔剑客,属下无能,让他使计逃脱了。”
南宫初若叹息一声,挥手示意他起身,
“既然是你都未曾追上,想必功夫上乘,加之祁坔剑客向来擅布疑阵,你跟丢也情有可原。只是要加紧对祁坔的监管,绝不能有下次。”
“是。”
白泽的手在桌面上轻敲,南宫初若挥退影一后见他如此,了然地笑道:
“夫君可是有什么想法?”
“祁坔剑客竟能轻易混入重南,更是来到长歌宫行刺,就算武功上乘,这本事也不免大了些。”
南宫初若点头,自己何尝想不到,只是……
“夫君认为是谁帮了他,大皇兄?还是使者团?”
白泽摇头,这行刺之人与两边皆无关系。一则使团求和,不会兵行险招,二则南宫焱应不会在这样的时机联合祁坔之人行刺杀之举。即便刺杀成功,他也没有足够的局势可以登上大统。
“我倒觉得,这人不是这么简单。”
“何意?”
“影一率众影卫轮受长歌宫,园中又有禁军,那刺客却悄无声息地躲到了树上而未引人察觉。”
南宫初若恍然,惊诧地接上他的话,
“你的意思是,刺客本就在他们之中?”
白泽知道殿内只有影一,点头对着房中某处说道:
“此事你如何看?影一。”
暗处的人渐渐现出身形,在他们面前跪下,
“属下对陛下,帝君绝无二心!”
白泽看着他,眸中有些意味不明的神色——他应是看到了自己使用法术,竟然如此淡然。
挥手平身,白泽看了他一眼,
“你自然衷心,但你手下一百又十二影卫,可是都能信任的?”
南宫初若倒是打断他们的话,
“影卫是父皇亲选,都是入了生死档,身世干净无任何可以让人拿捏之处的人。”
影一点头,
“正是如此。”
况且影卫的兄弟都互相熟悉,不会有怀有二心之人。
白泽眯了眯眼,一边思索一边缓缓道:
“影卫隐匿黑暗,只为守护君主存在,虽衷心却有一个共同点,冷漠寡言,可对?”
影一认真地回答道:
“的确。”
“那若你们之中有人被掉了包,只要相貌面孔一样,是否轻易也不会察觉?”
“这……”
影一惊愕不已,确然是这样不错,可这真的可能么?要完全模仿一个人的面貌,就连声音也能模仿大半?
白泽将他了解到的情况缓缓说出,
“祁坔有一人,可以特殊方式易人容貌,声音也惟妙惟肖,即便熟稔之人,也不能立时分辨真假。此人不知名讳,只知自称千面佛。”
在两人惊诧的神色中又!说道:
“数月前千面佛便离开祁坔,去向无踪。”
说到这里,白泽看向南宫初若,后者沉吟片刻,
“所以祁坔留下了一个卒,即便将被吞了,满盘皆输之下仍有一方暗棋,可以扭转这个所有人都认定的败局。”
“影一失职,望陛下降罪。”
再度跪下,影一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懊恼。
南宫初若下令,
“既知有罪,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调查清楚,若做不到,你这影卫之首的位子也不必做了。”
“属下领命。”
暗影闪动,殿中只剩南宫初若两人,白泽若有所思的看着影一离开的方向,喃喃一句,
“你这影卫,不是池中之物。”
南宫初若虽不解他何出此言,却也赞同地笑笑,
“影卫之首,聪敏机智,更有杀伐决断之果敢,率领百众影卫,是父皇给我最安心的保护。”
白泽沉默地看着她,半响起身向外走去,嘴中吐出一句,
“哦?不知昨夜刺客出现时,是何人保护了你?”
南宫初若一愣,惊诧万分地盯着前面的人,眸中几乎是一种狂喜,僵直着身子向前走两步,蓦然喊出一句,
“夫君!”
“嗯?”
“你吃醋了!”
白泽一脸茫然,转头看她,
“何来的醋,又不是在御膳房中?”
南宫初若失笑,快步追上他,同他一起走出寝殿,
“那便去御膳房,兴许有醉蟹吃。”
白泽沉默不语,脚步却略微加快了些,让南宫初若不由好笑。
秋岚走在后面,百思不得其解——陛下与帝君……和好如初了?陛下的面色也好了许多,记得帝君医术似乎甚是高明,莫非是帝君为陛下解毒?
可他们二人究竟是何时化解了矛盾的,似乎比之前还要甜蜜,作夜她只是简单睡了个觉啊。
“姑娘?姑娘你是谁啊,御膳房不能随意进入的,你还是快些出去罢。”
此时御膳房的人颇为无奈地放着手中的活不做,都对出现在这里的陌生女子好言相劝,陛下来了,是要怪罪的。
“我只是想做个点心,做完便走,你们干你们的就是!”
勒苏纳被纠缠的心烦,不由提高了声音,她好歹也是公主,怎的到重南连个厨房都不让进了?
“何事如此喧哗?”
秋岚走进后听到里面吵嚷不已,在南宫初若开口前代她问道。
众人一惊,看向门在时纷纷上前行礼,
“拜见陛下,帝君。”
“你怎么会在这里?”
南宫初若却是盯着里面墩身行礼的人问道。
勒苏纳听她语气心中不甘,面上却只得礼数周到地回答,
“小女只是想做道点心。”
说着视线在白泽身上一晃而过。
御膳房中的人不由奇怪,陛下认识这位姑娘?
南宫初若面色不虞,沉声说道:
“使宫难道没有厨房,非要公主不请自来我这长歌宫?”
公主?使宫?
这是外域的公主,怎的到这里来了?
众人兀自惊诧,勒苏纳已然柔声回答,
“回禀女皇陛下,小女听闻御膳房的手艺最是精巧,想着来学习一二,顺便做道拿手的菜品。”
南宫初若冷笑,拿手菜品?特意到她长歌宫做,是要给何人吃?
“御膳房不是可以随意进出之地,公主还是请回罢。”
勒苏纳听她下逐客令,不由急道:
“我不会给陛下添麻烦,只是使宫太过无趣,请陛下容小女在此学习一二。”
话已至此,若再强硬地请人出去未免伤了邦交和气,南宫初若语气不算多好,却也勾了个笑意对其他人吩咐道:
“此乃外域公主,既然公主想学,你们便好生招待,待公主想要走了,将人送回使宫去。若有怠慢,严惩不贷。”
“是,陛下。”
白泽从始至终没有说话,听南宫初若说完便拉了她的手,转身离开此处。
勒苏纳却黯然神伤,那人眼中从始至终都没有她,无论她怎样做都不能让他多看一眼。
“不知公主想要学什么菜品?”
张厨娘走上前问道。
勒苏纳颇有几分耍性子地问道:
“哪种菜品能抓住人的心,就学哪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