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甫行到营帐,南宫漠便迎了上来,见她没有大碍点头道:
“陛下快下马休息罢。”
看到后面坐着的白泽,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几眼,却没说什么。
“劳二哥忧心。”
南宫漠常年在兵营,与他们的感情并不亲近,南宫初若便中规中矩地谢道。
在帐外坐了一会,喝了两盏茶的功夫,出去寻找南宫初若的人便都回来了。
大皇子南宫焱见到南宫初若后,一副皇兄见了顽劣妹妹的样子,上下打量她一眼便冷着脸说道:
“你现在身份不同以往,莫要任性让众人担心,无端地失了仪态。”
“谢皇兄提点,妹妹记住了。”
嘴上乖巧地回着,心里却是冷笑,众目睽睽和她摆兄长架子,不过是要告诉众人她心性不稳难堪重任,也是告诉自己,她还不是正统的女帝,让她拎清自己的位置。心有图谋却偏要作出担忧自己还隐忍着苦心教导的兄长模样,这戏未免太多了些。
南宫辰冷眼看着,不去掺和,左右若儿心中有数知道怎样应付。可他不愿陪他们演戏,人家偏要找他,
“还是四弟有能力,将五妹找了回来。”
南宫辰借放茶杯掩去眸中的厌恶,起身轻笑道:
“皇兄言重了,全靠脚下功夫,跑的远些罢了。”
他是靠脚上功夫,有人靠嘴上功夫。
南宫焱被他话里有话地一堵,脸色霎时阴了阴,嘴上扯了个笑,
“四弟还是这样波澜不惊的性子。”
南宫辰轻笑,权当他是称赞,收下便是了。
这时南宫焱才注意到背对他们坐着以至于方才没有看到的白泽,挑眉问道:
“这位……?”
南宫初若有问必答,耐心地挂上笑为他解释道:
“这位是白公子,方才林中从猛兽手中救了皇妹。”
南宫焱看着仍没有动作的人,刻意朗声说道:
“如此说来白公子是我重南功臣,本王在此谢过!”
他抱拳拱手,谁知白泽竟一动未动,见状眼中不禁浮上几分狠戾。
气氛一时有些僵,没有人敢吱声,只看疯子一般看着白泽的背影。南宫辰此时也有些惊诧,看着面前仍在悠闲饮茶的人,猜不透他是什么心思,不由递了个眼神过去。白泽只看他一眼,待杯中茶饮尽,他才缓缓放下杯子,状若无事地站起来转过身,温润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
“不必多礼,起来罢。”
……
……
在场众人的第一反应,这个男子样貌真好!
第二反应,这个男人疯了!
南宫焱的脸彻底阴沉下来,唇抿成一条缝,几乎是用足了力气忍耐。从未有人敢这样与他说话,看着眼前轻轻着,一副淡然从容模样的人,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把那张令人生厌的脸撕碎!
三皇子站在他身边,眼神中却是透出一些趣味,这个人,有意思。
南宫焱受了这哑巴气,总算走到一旁坐下,不再作声。
“二哥!”
南宫皓自林中出来便在远处迟迟没有过来,此时场上的暗流暂缓,他也吱了声,在众人看过来时快步走到南宫漠身前。
“不知二哥猎得多少山物?”
这时众人才想起来,这两位还有赌约呢。六皇子主动跑来提起,莫不是胜券在握了?
“三百六十一只”
南宫漠身边的侍卫回答。
被他挑起兴趣,不禁反问道:
“六弟收获如何?”
“筐中凡二百三十六只。”
这是输了啊,众人疑惑,输了怎还这样上赶着?
“不错。”
南宫漠难得夸赞道,以他这样的年纪,有此数目确然是不错的。
南宫皓鲜少受到胞兄称赞,少年心性让他不自觉仰了仰头,问出一个问题时,音量也不由变大了几分。
“敢问皇兄,狩猎可有规矩,只有筐中的才作数?”
众人不解,这是什么问题?不算筐中的,难不成山物站着不动让你数?
只有秦渚怀和林昱心如明镜,两人相视一笑,兀自沉默不语。
南宫漠奇了,摸着下颌点头,
“倒是没有这样的规矩。”
话虽这么说,他的想法倒也与众大臣差不多,他实在好奇自己这个胞弟,想耍什么花样。
“既然皇兄都如此说了,诸位请随我来。”
南宫漠率先起身,他好奇自己这六弟想以什么方式赢他。众人心下狐疑,小声议论着跟着过去,只有早知其中猫腻的南宫初若与南宫辰二人,相视一眼,也起身慢悠悠走过去。
如此一来,就只有白泽还老神在在的喝着茶,不时吹一口浮沫,神色恬淡动作优雅。这番神态落到小女子眼里,无疑足够好看,可落到南宫焱眼里,就不是那样的味道了。
后者眼神阴翳,冷眼看着静坐的人,分明是个没有什么名姓的平民,非要做出个天潢贵胄的样子,清高矜贵的不明所以。
而与他同站一处的南宫澈,也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一袭白衣,只是相比起来,他的心思就深沉上许多,让人看不清摸不透。
“这!”
“实乃惊世骇俗……”
“这又是如何办到的?”
惊异之声顿起,夹杂着颇为不可置信的惊呼,又引起林中不小的动静。
众人看清树丛掩映下的景象后,大为惊诧,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到的。
南宫漠毕竟久经沙场,虽然惊讶却最先回神,认真地问道:
“确然叹为观止,不知六弟是如何做到的?”
大大小小足有百只的山物,,他着实好奇,这小子是如何做到的。
南宫皓被他一问,原本有的几分得意消失的一干二净,尤其对上他二哥严肃认真,似乎能看透一切的眼,登时露了怯,说话都有些磕磕绊绊,
“啊、哈哈,这方法么……感化!对,感化。”
焦急间不知哪来的灵光,南宫皓就这样脱口而出,然后似乎察觉出自己的话太过潦草,又加了一句,
“山物有灵,只要让它们相信我,自然就可以同它们友善共处,此之可谓感化。”
南宫漠挑眉,瞥一眼站立其中异常醒目的白虎,
……这也是感化的来的?
虽明知他的话不可信为多,南宫漠还是郑重地点头,道一句。
“如此,是我输了。”
看着南宫皓有些游移的目光,他扯着平日不苟言笑的脸皮,摆出一个近乎宠爱的笑容来,又加了一句,
“做的很好。”
声音低沉又有力的一句话,就这么砸进了南宫皓的心里,他感觉自己心中某处因为南宫漠的几个字而炽热起来,还有种愈演愈烈的势头。少年初长成,纵容他孩子气的手段而给他的一句肯定,在他这个年纪实在像一束光,蓦然照亮他内心模糊不清的前方,他似乎明确了一个目标,并让他永不知疲乏地追赶。
所以在多年后,重南又多了一位少将,披荆斩棘,平内乱伐边疆,威震四海。
当然,这是后话了。
“多谢二哥!”
南宫皓笑起来,眼中有属于他年龄的光亮。
感化的说辞究竟有多少人信了,并不多么重要,赌约之中的两个人信了,别人自然不会怀疑。世上真真假假太多,谁又闲的没事干和自己过不去。况且和阴谋诡谲的虚伪相比,这样的善欺不妨多一些。
南宫初若站在稍后些的地方,眼中噙了笑意,转身走开了。
“白公子是如何做到的?”
南宫辰坐到桌前,轻声问看着那边动静的白泽。
白泽转过头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过了一会呷了口茶水,
“感化……这么说好像也解释得通。”
南宫辰轻笑着挑眉,却是对走到跟前的南宫初若道:
“天色不早了。”
南宫初若深深呼吸一口山间的空气,笑道:
“该回宫了。”
撤营帐收桌凳,侍卫紧锣密鼓地收拾着,近处的树林中悄无声息地出现一抹白色。白泽见后,缓步走上前去。林中还有许多动物没有离开,手上捏了个法术轻轻一挥,星星点点的白光如同雪花飘落,融化在它们的皮毛之上。
“辛苦了。”
白泽在为首的三角鹿头上点了点,它毛绒绒的耳朵耸了耸,在白泽手上蹭上几下,转身离开了。
动物四下散去,剩几只山兔没有走远不时停下嚼着草叶,两颊鼓圆鼓圆,胡须随嘴里的动作一抖一抖的。
只有一头白虎坚定地立在原地,始终没有动弹,一双眼睛盯着白衣的人,竟似人一般,眸光中闪烁着类似期待的情绪。
白泽见了,眸子不由得眯了眯......
待白泽走到外面,所有东西皆已整饬完毕。一驾马车停在不远处,南宫初若已经在那里等候,白泽径直走了过去。
“启程回宫!”
南宫初若负手而立,见人过来朗声下旨。
除南宫漠自行回了军营之外,一行人如来时一般往皇宫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