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禾未曾见过这一笑,也就不能用‘欲成’给我看。
至此之后。施悦人在都城留下的,除却‘天下第一美人’的虚名之外,就只有这一令天地失色的悲情一笑。
我很喜欢这个贞烈的女人,不是因为她被称为天下第一美人,而是想,抱着自己夫君的人皮便需要莫大的勇气,便不要说还能如此凛然的讥讽天下人。
唯一可惜的是,我没见过施悦人。
施禾笑道,“你想见,便给你看看。”
她手臂一挥,那破旧的屋子便新了一些,被人简单修整过,屋后多了一座新坟,黝黑色的泥土翻在外边,一女人正在不远处清理杂草,偶有几间抬头,笑着与施禾有几分相似的眉眼。
我才知道,这已是三四年后了。
“这就是我爹的墓。那个拔草的,就是我娘,施悦人。”
方时的施悦人眉宇之间生出皱纹,却更添几分韵味,用手抹掉额头上的汗珠,朝身后的女孩笑了笑。
那女孩浑身脏兮兮的,眸子里却有一股灵气,应当就是施悦人与小时候的施禾了。
故此,我开始怀疑,‘媚骨’这东西兴许是没有说的那么邪乎。施禾的美,只是继承了她母亲而已。
“她,看不到我们么?”
“是呀~这幻境里的东西什么都可以真的。唯有人不能是,是不是很残忍?”
我不知她为何说是残忍的,唯看她在施悦人面前蹲下,伸出手来慢慢摩挲施悦人的脸,方才渐渐有一丝明白。
施悦人裹着自家相公回到故乡,也就是这里。
村里人因她的身份自然而然的不待见,她也没那么多想的,用了全部家当换了这间房子。
天气热,没怎么选地方就匆匆安葬了自家相公。
不过多久便大病一场。
你在城里说青楼,知道里面有清倌人有红倌人,到了这里,不分那么多,只道是青楼和妓院是一样的。
于是,施悦人没人照顾就是正常的了。
好在她挺了过来,来年四月十三,独自一人产下虚弱的施禾。
只是,这病留下了病根,施悦人只和自己心爱的女儿相处七年,就撒手人寰。
施禾的幻境里,小时候的她慢慢挖开自己父亲的坟,又慢慢把母亲的尸体拖进去,我看的很仔细,施禾没有留下一滴眼泪,甚至连眼眶都没有红。
我问她为何,施禾坐在不远处,看着小时候的自己一把一把的捧着土往坑里推,慢慢说道,“娘倒没教我其他的,只是教会我一切做好最坏的打算。”
施悦人在施禾三岁的时候旧病复发,一直撑着到施禾七岁了,这时候的施禾,不知道因为想到母亲会死这回事,哭了多少次。
“所以,应该是眼泪流尽了?”
她半开玩笑的这么笑了一下。
施禾就这样,独自一人又在这里继续生活了七年。
这中间本没什么故事要说,唯有第五年年底,那个已经初具美人坯子的小施禾突然昏倒在地,我的心猛地揪了一下。
“这是母亲的病。”
恰如适时的,我身边的施禾解释一句,“应该算是绝症亦或是别的东西?”
“可你···”
我想问她为何还能活到现在,也想问独孤玄渊什么时候来。
施禾却没给我机会,晃晃左手道,“因为这个。”
“掌骨香?”
“恩。”
她摇摇头,顿了好久才继续让画面继续。
在此之后,我才知道她给我和随月生看这些,抱着多大的勇气。
施禾这一年过得十分艰辛,除却动不动就要昏倒之外,也开始遭到村里人的骚扰,加之她根本无力抵抗的缘故,连自己的身体都不在是自己的,更有甚者,上下其手都是小事,直接明目张胆的派人守在她家门口,限制人身自由,犹如。。。
罢了,我看的气愤至极,如若我看到更过分的东西,恐怕在出去的第一件事就是让随月生去屠了那个村子!
不,只是这样,也干脆屠了那个村子的男人吧,留下也是祸害人间。
“你可知,他们为何没有跨过最后一道线?”
施禾指着幻境中,仍然笑着问我。
我自然不知,加上她仍然可以笑出来,使得我心情焦躁,便没有回答。
施禾道,“因为他们担心我的病。担心我的病,是我娘传给我的。”
她的话只说一半我就晓得了什么意思,除却缄默不言以及心头淡淡的凉意之外,紧紧的攥着拳头。
随月生适时说了一句,“人间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