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阜城
“那鱼眼睛张这样”,木檀用手拉下小猫的眼角,“它那嘴啊,张这样。”木檀捏着小猫的嘴,让他露出下牙来。
众妖看着小猫扭曲的脸,想象着那鱼妖,不禁打了个哆嗦。
小猫跳开,脸色铁青。
“那么大片沼泽,里面全是黏糊糊的触手,哎,对,就那个小红帽嘴里拿的那种。”
众妖顺着木檀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只肥乎乎的丹顶鹤嘴里叼着只章鱼干,忽见周围的妖一齐盯着他看,茫然地缩了缩脖子。
“长着蛇的头,鱼的身子,腹部还有两只脚,尾部还有四只触手。你们说,这妖该叫什么?”
木檀打量一周,指着那个正梳理身上的毛的狐狸:“小狐狸,你来说。”
胡灵儿抬头,看着大家都盯着自己,蓬松的尾巴一抖,心里微微有些紧张:“额,姑娘,叫……”
正说着,小二鹤驮着竹叶赶过来,木檀从大石上起身,竹叶把簿子递给她。
木檀看完,摸着下巴看了眼妖群,冲他们摆了摆手:“先讲到这里,好好思考我给你们留的问题,下次要考你们的。散了吧。”
木檀点着几个妖的名字,转身去了他们的住处,洞里有些阴冷,洞口的铃上积了层灰,显然数日未归。
“迟了多久?”
“今天是第四日了,派去查看的青鸟也没回来。”
木檀皱眉:“那怎么现在才来报?”
“山里的规矩,逾期两日派青鸟去探,一来一回也要费些时间。”
木檀沉吟片刻,伸手召来小猫:“先回泠山居。”
竹叶拿过地图册,点了点几个妖原本的路线,木檀看着图册上显出来的踪迹,皱了皱眉。
图上的脚印有些乱,断断续续地出现在图上。木檀看着七零八散的脚印,有些头疼。
“去问过他们的老家的妖了?怎么说?”
“前两日一早便出发往回赶了,想是归来途中出些问题。”
木檀重新拿过图册:“他们去时,是按着这线路走的?”
“嗯。之前有妖不小心在人前现了形,所以对他们的路线要求很严格。”
木檀手指在地图上移动,指尖在几个结点处停住。片刻后,她把地图收起来:“我知道了。你在山里守着,我去看看。有事派青鸟去传。”
木檀收拾好,出门喊着:“小二,走了!”
地图上那些脚印零零散散,木檀坐在小二鹤的背上,展开地图低头看着。单看单程路线,脚印勉强能够连起完整的一串。如是抛开完整的路线来看……
掌心轻轻拂过,图上只留下几条零散的线。
“新摘的梨子嘞!”
“这蜜您放心挑,我家老牌子了。”
……
木檀傍晚进了金陵城,在城里转了几个弯,走到降妖司门前。
楚临谣听见下属来报,从骨司急赶到前厅,便看见站在廊下的木檀。
“木檀。”
“阿谣。”
楚临谣带着木檀进门:“快进来,你怎么突然上门来了?有什么事吗?”
木檀在椅子上坐下,小理端上两杯茶来。她看向楚临谣:“我来找你,是有事请你帮忙。”
丰城、阜城、代城,西泠山的几个妖便是在这几个城外徘徊,然后断了踪迹。若是被降妖师碰见捉住,倒还好说。可若是遇上了别的什么东西……
“你说丰城、阜城和代城?”楚临谣见木檀神色认真,点点头道,“好,不过要等上一阵儿了。最近降妖司的案典里有些乱,等我查到了第一时间告诉你。”
“多谢阿谣。”
楚临谣来不及跟木檀说上两句话,门外的人便把楚临谣叫走了。
直至第二天一早,木檀出门便见楚临谣迷瞪着眼走过来,伸手递给她几张纸。
“哈呀,这几个城中并无多大异样,我把最近城中发生的事都记下了。不过你查这个干嘛?”
木檀接过来看了几眼,听楚临谣问,便答:“也是受人之托。”
楚临谣整夜在骨司和案典里待着,如今眼睛困得睁不开了,无暇细想木檀的事。
“行,那我先回去了。哦,对了”,楚临谣走了几步又回来,“说起来,这几个城中最近倒是出了些怪事,只是并无妖邪作乱,这事也不在降妖司的管辖范围内。也不知道跟你所说的事有什么联系。”
……
阜城是个小城镇,木檀转完一圈,在村头的磨盘上坐下。村里除了几只可能会咬人的狗,整个村子一派宁静祥和。
袖子里动了动,小猫爬出来,跳到木檀的膝头。
猫儿胖了些,一身雪白的毛,抱在手里又软又暖。木檀捏着肉垫,遥望着不远处的山林。
几个端着木盆从河里洗完衣服的妇人在村头出现,木檀吐掉嘴里的草茎,掐了个隐身诀。
“郑家的门一直锁着呢,从我家墙头往里看呐,院子里乱得不成样子了,天天都能听见里头在哭。”
“唉,可惜福山家的了,嫁过去没半年,福山去了趟丰城就丢了。官府找了大半个月,山里的狼窝都翻开看了,也是没找着。这好不容易回来了吧,人又不行了。连个娃娃都没能留下,唉……”
“福山媳妇儿家也在闹呢,说指不定福山在外面闹了什么病。要把闺女接回去,被邻里笑几声,总比伺候个入土的男人强。”
几个女人走远,木檀摸着小猫的爪子,听完眼神微闪。
郑福山家紧锁着门,里屋里亮着灯,隐隐有抽泣声传来。
木檀悄无声息地落地,杵在窗外凝神听着。院子里的大黑狗被小猫一爪子摁住,缩在墙角发着抖。
“娘,我想陪着山哥……”
郑老妇人拍了拍儿媳,叹口气:“这么些日子,也苦了你了。本以为福山回来了,这日子就慢慢好起来了。可如今这个样子……”
老妇看着躺在炕上,昏睡的儿子,说不下去了,转过头掩着面哭了起来。
郑老汉“吧嗒吧嗒”抽着烟,蹲在炕下不说话,耳边是家里两个女人压抑的哭声。
木檀借着窗子的空隙,往里瞧了一眼。炕上的男人毫无鲜活之气,老妇人哭了一阵,跟儿媳帮他翻了个身。郑福山的头一转,木檀猝不及防跟那张脸对上。
房梁上忽然起了一阵风,从烟囱里钻了出去。